初次交锋

2024年3月15日 周五 阴

地下三号录音室的冷气果然冻得人后槽牙打颤。我抱着保温杯缩在调音台前时，泰亨哥正踩着《Dynamite》的鼓点晃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可疑的纸箱——上面印着济州岛柑橘合作社的logo，活像来开水果摊的。

"田老师久等～"他哗啦抖开张泛黄的卡西欧说明书铺在钢琴上，"先来段复古前奏怎么样？"那台比我年纪还大的电子琴正发出垂死般的电流声，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唐老鸭。

我默默推过去熬夜写的五线谱，密密麻麻的音符里还夹着健身房心率数据："副歌部分用144BPM，这里加十六分音符的切分..."话没说完就被"咔嚓"声打断，泰亨哥居然在啃橘子，汁水溅到我的谱子上晕开个橙色休止符。

"节奏太像工厂流水线了。"他指尖弹飞籽粒，橘子皮在合成器上摆成星座阵，"上周在济州岛录的海浪声你听了吗？凌晨四点涨潮时的呼吸感..."

我额角青筋直跳："我们是做音乐不是ASMR。"保温杯里参鸡汤的香气突然被柑橘味冲散，这哥绝对把香水喷橘子上了。

他突然抓起两瓣橘子皮当鼓槌，在军鼓上敲出诡异的噗噗声："试试不规则节拍？像台风天晾衣架撞铁窗的..."话音未落，我忍无可忍按下录音键，结果混进他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饰杂音——比上次彩排时Jimin哥的麦架倒了还惊悚。

"金导演，"我指着频谱仪上炸裂的红色峰值，"您这即兴创作会把混音师逼疯的。"

泰亨哥突然把渔夫帽反扣在我头上，冰凉的帽檐激得我一哆嗦："田工程师的谱子完美得让人窒息。"他手指划过我标注的和弦标记，"就像你健身餐里水煮鸡胸肉——精准，健康，且毫无惊喜。"

我们同时去抓调音旋钮时手背相撞，他戒指上的碎钻刮过我虎口旧伤。疼痛让我脱口而出："总比某人往编曲里塞青蛙叫强！"

"那是雨林生态采样！"他猛地站起来，后腰撞翻那箱橘子。橙色的果实咕噜噜滚进设备堆，有个径直卡进低音炮的散热孔。

监控屏突然蓝屏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现在连青蛙叫都没了。"泰亨哥却笑得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卫衣兜里掉出包印着"招魂专用"的橘子籽——绝对是济州岛老奶奶塞给他的。

"停战停战。"他突然从纸箱底掏出保温壶，"喝过汉江水的冰美式吗？"深褐色液体倒进我杯子里时浮起层可疑的油花。

我灌了一大口差点喷出来："这特么是酱油吧？！"

"嘘——"他神秘兮兮竖起食指，"混了海女们给的海带精华，能开嗓。"

我盯着杯底沉淀的不明颗粒，突然想起七年前他骗我喝辣椒酱拌雪碧的仇。混音台突然恢复供电的嗡鸣声里，我们隔着乱糟糟的乐谱与橘子山对视三秒，突然同时笑到拍桌。

"说真的，"泰亨哥用橘子皮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把你第37小节的和弦降半音，接我录的夜潮声采样..."他手指在蒙灰的监控屏上画出一道波浪线，"像不像那年我们在夏威夷冲浪，你板头插进珊瑚礁的弧线？"

我摸到保温杯上凝结的水珠，突然发现他右耳新换了枚蓝珊瑚耳钉——和我在海底划伤脚踝那天捡的碎片一模一样。冷气出风口嗡嗡震动着，把柑橘味、铁锈味和潮湿的回忆搅成漩涡。

"行吧。"我把谱子撕下一角画升降记号，"但你要删掉青蛙叫。"

"成交～"泰亨哥变魔术似的从袜筒里抽出根指挥棒，"不过得保留我即兴的口哨部分。"他吹出的旋律让我后背发麻——那分明是去年家族演唱会，我在天台给他哼过的未完成曲调。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录音室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泰亨哥手腕上的荧光手环亮起幽蓝的光，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登台时，他偷偷贴在我耳后的夜光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