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0日 周五 雷阵雨
泰亨哥的指尖按下中央C键时,海螺壳在琴盖上震出蜂鸣。民宿的老钢琴发出垂死般的颤音,像被浪头拍散的渔船龙骨。我盯着他手背上未愈的膏药贴,昨夜篝火的木炭味突然在鼻腔复活。
"金泰亨,"我扯开卡住的琴凳,"你确定这是调音问题不是谋杀现场?"潮湿的海风钻进走音的琴弦,把《春日》的前奏扭曲成恐怖片配乐。
他忽然用烧焦的树枝敲击琴键,腕骨银链撞出刺耳杂音:"多有趣!"夜光指甲油在昏暗里划出鬼火轨迹,"像不像那年淋雨失声的演唱会?"琴箱共鸣板震落的橘籽滚进踏板缝隙,我认出是篝火夜他埋进余烬的那颗。
"艺术不是马戏团!"我猛砸出正确的和弦,音锤却卡在半空发出放屁般的闷响。健身手环的警报灯随心率爆闪,昨夜他塞在我口袋的雾化器突然滚落脚边。
泰亨哥突然跨坐上琴盖,渔夫帽檐的阴影吞没表情:"田老师当年往母带里塞救护车鸣笛时,可没这么道貌岸然。"他脚跟撞响的低音区正巧是2015年我手术时的病房号,这个发现让我后颈的疤隐隐作痛。
海风掀开泛黄的琴谱,露出底下他即兴涂鸦的夜光符咒。我们同时去抢翻页的瞬间,手腕相撞的力度让钢琴发出哀鸣。他卫衣抽绳缠住我腕间的听诊器导管,勒出的红痕像道未完成的五线谱。
"听听这个!"他抓起海螺扣在琴弦上,走调的颤音混着螺壳里的心跳录音,"不完美才是活着的证据!"潮湿的发尾扫过我突跳的太阳穴,盐粒刮擦皮肤的触感让我想起声带手术那晚他守床时的胡茬。
我扯断纠缠的导管,塑料碎片溅进琴箱:"所以你宁愿要车祸现场也不要格莱美?"昨夜他遗落的清咽丸药板在琴凳下发出脆响,2013年的过期日期在月光下像道狰狞的疤。
泰亨哥突然撕碎《春日》的乐谱,纸屑在空中拼出解散演唱会那天的雨幕:"你健身餐里精确到克的西蓝花..."他虎牙咬破下唇,血珠滴在中央C键上,"比我即兴的副歌更让你高潮?"
潮声在死寂中骤然轰鸣。我攥紧的橘子籽刺破掌心,精油混着血腥在琴键上画出休止符。他锁骨下的手术疤随喘息起伏,像段被海浪冲上岸的废弃磁带。
"至少我不靠自毁找灵感!"我踹翻琴凳,他抢救录音笔的动作太急,腰间的膏药贴被扯落半边。昨夜篝火在他后背烙出的红痕暴露在月光下,形似我画在雾化器上的警告标记。
泰亨哥突然轻笑,染血的指尖在走音琴键上刮出安可曲旋律:"田柾国..."他每按下一个错音,腕间的健身手环就随我心跳爆闪一次,"你监听我浴室录音时的表情..."琴盖反射出我涨红的脸,"可比现在诚实多了。"
海螺壳从震动的琴盖滚落,摔出我藏在内壁的【128BPM】刻痕。我们隔着破碎的乐谱残骸对视,走调的琴弦仍在嗡鸣,像两具被海浪拆散的鲸鱼骨架在海底互相叩击。
当民宿老板的骂声穿透墙壁时,泰亨哥正把染血的琴键掰成新月状。他离开时遗落的渔夫帽里,夜光贴纸拼出的笑脸在月光下渐渐熄灭,像练习生时期我们躲在储物柜后分享的,那颗没电的荧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