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的迁徙

2025年2月15日 周六 凌晨3:12 汉江岸边

泰亨的围巾被江风卷走时，我们刚撬开第三罐烧酒。他追着那条蓝格子围巾跑了二十米，最后挂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上，活像被射落的候鸟。

"像不像上周吊威亚的我？"他鼻尖冻得通红，烧酒罐在栏杆上磕出凹痕。远处夜钓人的头灯扫过来，照见他锁骨处未拆的缝合线——昨天谢幕时被玫瑰刺勾破的。

我指着夜空中模糊的V字鸟群："它们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风伪装的？"烧酒顺着喉管烧下去，烫得眼前发晕。

泰亨突然把半罐烧酒倒在结冰的芦苇丛里，酒精瞬间凝成琥珀色的冰花："敬海德薇。"他踢着冰块嘟囔，"那疯子现在说不定在北极圈啃企鹅。"

江面浮冰相互撞击的脆响里，他卫衣口袋掉出支舞台用口红。我捡起来对着路灯看，膏体刻着"吸血鬼专用"的韩文——是道具组特别定制的暗红色。

"昨天庆功宴，"泰亨用冻僵的手指戳我手背，"导演说要把血玫瑰场景加进电影版。"他突然模仿导演的烟酒嗓，"'要那种血管炸裂的美感！'"

我拧开口红盖，腥红的膏体在月光下像凝结的血块："你爸今早又传真了张乐谱。"

"在背面画了马桶。"泰亨嗤笑，"说这是宇宙飞船驾驶舱。"他忽然抓起我左手，用口红在掌心画螺旋纹，"候鸟的GPS系统。"

江风突然转向，烧酒罐滚进堤坝缝隙。泰亨趴在地上够罐子时，后颈的医用胶布被树枝勾开，露出威亚绳勒出的十字伤疤。我摸出母亲给的药膏帮他重贴，发现他卫衣里还套着谢幕时的血衬衣。

"田柾国，"他忽然用剧中人的哀伤语调，"如果我们真是候鸟..."冰面反射的月光在他瞳孔碎裂，"最远能飞到济州岛吗？"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震动，金硕珍发来十秒语音："俩醉鬼！朴宝剑说你们在汉江直播殉情！"背景音是郑号锡狂笑："记得把玫瑰插头上！"

泰亨对着江面大喊："金——硕——珍——是——八——爪——鱼——"回音惊飞芦苇丛的夜鹭。他忽然把口红按在我脸上画胡子："给你画个海德薇同款。"

"你爸传真的马桶圈，"我反手在他额头画王字，"配这个老虎纹刚好。"

打闹间口红断成两截，暗红色膏体在冰面滚出轨迹。泰亨突然安静下来，用断口红在候鸟观测牌上涂鸦。我凑近看，是上周停车场捡的蜡笔画图案——被改成候鸟形状的狗尾巴草。

巡逻警车经过时，我们躲在长椅后装雕像。手电筒光照见泰亨手心的口红图腾，他忽然攥紧拳头："要是明天开始做普通人..."

"先去吃弘大的辣鸡爪。"我呵着白气在冰面写字，"你请客。"

"然后买栋有落地窗的房子。"他踩碎我写的字，"每天用激光笔照邻居家的猫。"

凌晨四点，我们躺在堤坝斜坡看渐散的鸟群。泰亨从兜里摸出个夜光贴纸，是母亲上次塞在他保温袋里的。他撕开贴纸按在我手背，荧光绿的"田"字在黑暗里幽幽发亮。

"迁徙定位器。"他把自己手背的"金"字贴歪到手腕，"飞丢了就举着手喊。"

第一班早班车驶过汉江大桥时，我们踩着薄冰去捡昨夜扔的酒罐。泰亨的球鞋陷进泥沼，我拽着他胳膊往外拔，两人差点栽进观测站的铁网围栏。

"田柾国！"他突然指着自己倒影，"现在镜子里是谁？"

江面碎冰间，我们的倒影被波纹切割成无数片。我捡起石子打水漂："卖紫菜包饭的田阿姨儿子，和某个偷藏烧酒的疯子。"

回程的地铁上，泰亨靠着车窗昏睡，口红印在玻璃上蹭成晚霞色。我翻到他手机里凌晨拍的照片——候鸟观测牌上的涂鸦旁，有行小字：【海德薇到此一游】。

金硕珍在宿舍门口拎着醒酒汤蹲点："野鸳鸯回来啦？"他忽然抽鼻子，"柾国身上怎么有药膏味？"

"某只候鸟受伤了。"我晃了晃见底的药膏罐，"妈说下周送新的来。"

泰亨突然从背后勒住金硕珍脖子："哥！我要吃你冰箱里的草莓大福！"三人扭成一团撞翻玄关的玫瑰标本，干枯的花瓣雪般散落。

晨光爬上客厅窗户时，我们发现那只夜光"田"字贴纸黏在咖啡机上。泰亨用马克笔在旁边画了只歪嘴候鸟，翅膀是用母亲给的药膏画的，薄荷味在空气里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