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胶的AB面

2025年5月20日 周一 下午3:17 首尔江南区某录音室

母带刻录机的红光第三次熄灭时，泰亨终于把鼓槌从母带盒上挪开。他新打的唇钉在监听耳机反光里闪烁，耳垂的"Carpe Diem"耳钉完整了——缺的那颗钻石用我护腕的铆钉替代，尖头正抵着他发炎的耳洞。

"这段和声要加雨声采样。"我把咖啡杯推离调音台，"你去年在汉江录的..."

泰亨突然按下录音键，防喷罩被他啃出牙印："先录彩蛋。"他甩开监听耳机，薄荷绿的头发扫过电容麦，"田柾国先生，请问您对合作者偷喝您咖啡的行为..."

我抢过防风罩砸他："这是第7杯了！"杯底还粘着上周母亲送来的解酒贴，此刻正随着设备震动摇晃。

三个月前的玫瑰茎秆插在咖啡机旁，干枯的刺上挂着泰亨的备用耳返。他忽然掏出候鸟观测站顺来的激光笔，在母带盒刻出波浪纹："B面结尾要藏惊喜，像那晚..."

"像你塞在我戏服里的尖叫鸡？"我调出济州岛的海浪采样，"导演差点把我耳膜吼破。"

泰亨的球鞋尖勾着我转椅底盘："是像汉江的..."他突然卡壳，激光红点停在我虎口的茧，"算了，给你这木头听最终版。"

他按下播放键的瞬间，三个月前的初雪声混着松香漫过来。我听见自己调试麦克风的呼吸声，泰亨偷吃蜂蜜黄油薯片的脆响，还有...

"你什么时候录的？"我指着频谱仪上跳动的波纹，某段频率明显是庆功宴那晚的醉话。

泰亨晃着鼓槌画圈："候鸟迁徙需要背景音。"他忽然扯开卫衣，露出锁骨处新纹的羽毛图案，"昨天刚做的，痛得我吃了两盒草莓大福。"

母亲送来的药膏盒在控制台边沿震动，薄荷味混着松香。我把候鸟观测站的蜡笔画塞进母带盒夹层："粉丝说这像大肠刺身。"

"明明是宇宙飞船！"泰亨用口红在光盘面补画尾焰，暗红色膏体是他从剧场顺的最后半支吸血鬼专用款。

当最终版母带开始刻录时，他突然把激光笔对准我瞳孔："田柾国，说句录音室情话。"

"你麦架调歪了。"

"没情调！"他踹了脚效果器，设备柜上的玫瑰标本应声而落。干枯花瓣碎成雪片，某片落在"Carpe Diem"的"D"字缺口处。

我按下备用录音键："金泰亨先生，您后颈的医用胶布..."

"翘边了？帮我重贴！"他反手扯开衣领，三个月前的威亚伤疤已经淡成浅粉色。母亲给的药膏涂上去时，他忽然倒抽气："轻点！这可不是舞台妆！"

刻录进度走到97%突然卡住，泰亨抓起调音台上的半块巧克力威化拜了拜："海德薇大人保佑..."

电流杂音里，我们同时想起首演那夜的血色玫瑰。他忽然把巧克力掰成两半，碎渣掉进设备缝隙："喂，要是二十年后..."

"你还在往母带盒塞零食的话，"我抢过他那半块，"就开家唱片主题便利店。"

最终母带弹出时，泰亨的唇钉勾住了我卫衣抽绳。我们踉跄着撞到监听音箱，未保存的候鸟鸣叫采样在空气里炸开。他趁机按下永久录音键："刚才那段当B面彩蛋！"

金硕珍推门催进度时，我们正用口红在彼此手心补画图腾。他举着披萨盒愣在门口："你俩在母带上养蛊呢？"

深夜试听时，泰亨蜷在懒人沙发里啃冰棒。当播放到B面最后两秒，交叠的轻笑与衣料摩擦声从全景声系统漫出，他忽然用冰棒棍戳我膝盖："像不像首演那晚..."

"像你往棺材道具塞尖叫鸡那回。"我按下循环播放键，"导演追杀我们的脚步声。"

晨光透过隔音窗时，母带盒内侧的蜡笔画被染成蜜色。泰亨在光盘面补完最后一笔尾焰，忽然掏出摔碎的旧耳钉："这个镶进去当北斗七星。"

我们趴在地板拼贴时，发现三个月前的玫瑰刺嵌在母带盒卡扣处。泰亨用激光笔照着它："看，迁徙的候鸟标本。"

首班地铁驶过地面的震动里，初版黑胶开始在烤漆机旋转。泰亨突然对着母带刻录口喊："田柾国！下辈子也要..."

我拔掉电源线的动作慢了一拍，那句未完的话永远藏在金属镀层里。他笑得跌进效果器堆，碰响十二个延迟音效，像三百只候鸟同时振翅。

当第一张成品黑胶递到手中时，泰亨的唇钉在虹光里闪了闪。他忽然用吸血鬼獠牙贴片划开塑封："试听规则——要抱着玫瑰标本听。"

我们头戴监听耳机席地而坐时，汉江的雪声与济州岛的海浪在耳膜共震。B面结尾那两秒杂音里，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任何彩蛋都真实。

金硕珍破门而入的瞬间，泰亨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母带盒。晨光将我们的影子钉在声学墙上，像两张永不分离的黑胶AB面，最终黑胶B面结尾处，藏着两秒交叠的轻笑与衣料摩擦声——像谢幕，又像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