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巴黎的晨雾漫过塞纳河时，张雨情正在酒店房间里反复修改微博分组。光标停在“下个月结婚”末尾，她咬着唇将文案设为仅自己可见。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周小玄的队友老陈发来的定位——东国边境的坐标红点像枚正在溃烂的伤口，旁边附着条消息：“他不让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深夜，训练营的探照灯在雨幕里划出冷白的弧。张雨情攥着湿透的机票冲进大门时，正看见周小玄在战术训练场上拆装狙击枪。他的作训服后背印着醒目的“CHN”，却没看见她新买的婚纱内衬绣着同样的字母。

“你骗我。”她的声音盖过雨声，“不是提前，是随时会出发，对吗？”

枪身零件在金属桌面上磕出脆响。周小玄的指尖悬在扳机组件上方，指节因用力泛白。她看见他后颈新纹的刺青，像道未愈的刀疤——那是上次任务后他说“再也不瞒着你”时答应的，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谎言。

“情情，有些事——”

“是不能说的机密，对吗？”她打断他，从包里扯出那份被雨水浸透的婚礼策划书，“就像这五年里，你每次消失都说‘执行任务’，却从不说任务内容；就像你总说‘退出后去巴黎’，却在求婚当晚接到紧急召回令？”

远处传来装甲车启动的轰鸣。周小玄突然伸手想抱她，却在触到她肩膀时猛地缩回——她婚纱上的珍珠刺得他掌心发疼，像在提醒他们之间横亘的，从来不止是战场与红毯的距离。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她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你说过会把我放在第一位，可你的第一位永远是——”

“报告！”通信兵突然闯入，将加密文件袋塞进周小玄手里，“半小时后登机，东国局势突变。”

他的瞳孔骤缩，手指在文件袋封口停顿半秒，抬眼时眼底已换作冷毅：“我必须走。”

张雨情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冷战，是他训练时扭伤了腰却瞒着她，直到她在医务室看见他疼得冷汗直流。此刻她终于明白，有些隐瞒不是欺骗，而是血肉之躯对温柔的本能抗拒。

“周小玄！”她在他即将跨上装甲车时喊住他，从无名指上褪下戒指扔进泥水里，“等你能把我和任务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再来捡这个。”

戒指滚进积水潭，倒映着他骤然惨白的脸。装甲车的轰鸣盖过了他喊出的“情情”，她转身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比五年前他第一次爽约时更清晰——那时她以为等待是浪漫的前缀，此刻才明白，等待也可能是无期徒刑。

巴黎与北京的时差七个小时，张雨情在酒店房间里收到他的消息时，东国的太阳正从战壕后方升起。“戒指找到了，在训练服口袋里。”附带的照片里，那枚铂金戒指裹着泥点，却被擦得发亮，“情情，我从前以为守护家国和守护你是两道题，现在才知道，你眼里的恐惧，就是我要守住的防线。”

她望着窗外的埃菲尔铁塔，想起冷战第七天的深夜，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军用水壶——里面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他三年前执行任务前写的：“如果我回不来，戒指留给巴黎的风。”

此刻她摸出手机，将微博文案改成“已有男朋友已订婚，谈了快五年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收到他的定位更新：东国安全区。后面跟着行字：“你的坐标，永远是我的安全区。”

梧桐叶掠过窗棂，像他每次归队时轻敲窗户的手势。张雨情望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忽然读懂冷战的本质——不是对峙，而是两个灵魂在硝烟与玫瑰之间，寻找共同的坐标系。

她摸出纸笔，在婚礼策划书背面写下：“玄，当你看见这行字时，巴黎的樱花开了。我把戒指埋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梧桐树下，等你回来，亲手为我戴上。”

信纸被折成纸飞机，飞向窗外的晨光。千里之外的东国，周小玄摸着口袋里的戒指，听见对讲机里传来总部指令：“任务完成后，全体休整三个月。”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嘴角终于扬起自冷战以来的第一个笑——因为他知道，在时差的另一头，有个人正在用等待，为他编织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