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16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时,小玄终于数清了第七个倒下的平民。女人的红裙在沙地上洇成暗紫,怀里紧护着的包裹滚出几袋面粉——原来他们不是武装分子,只是来换粮食的难民。
“愣着!”陈宇的战术靴踹在他腰侧,子弹擦着头皮削断了他耳后一缕头发。远处中国维和部队的岗哨正在发射照明弹,蓝盔在强光中明灭,像漂浮在血海上的孤岛。
两人滚进废弃的面包车间时,烤箱里还残留着未冷却的馕饼。小玄盯着陈胸前晃动的狗牌,上面刻着编号“CN-037”——和自己从黑市买的假身份牌格式一模一样。
“他们给的情报是错的。”陈宇扯下染血的面罩,露出左眼角的刀疤,“维和营地存的是医疗物资,不是军火。”他抛来一瓶水,塑料瓶上“中国维和”的标签被刮得毛边翻卷,“刚才救你的蓝盔兵,中枪前还在给孩子包扎。”
暮色渗进破损的天窗,小玄摸出贴胸的手机。情的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二十天前:“体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适合生双胞胎。” 附带的照片里,她举着化验单站在医院走廊,身后的窗户正透进初春的阳光。
“你说人为什么要杀人?”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内侧——那里嵌着情的半张照片,是从结婚照底片上剪下来的。
陈宇沉默着擦枪,枪管在暮光中泛着冷光:“三年前我在叙利亚,有个小女孩朝我笑,第二天她全家都死在空袭里。”弹匣“咔嗒”一声归位,“后来我才知道,发射导弹的无人机操作员,和我一样在玩《使命召唤》时总选‘幽灵’皮肤。”
手机突然震动,情的新消息让屏幕亮起:“今天给你妈打电话了,她说你小时候总把糖纸折成小船。” 配图里,老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糖纸,背景墙上还挂着陈宇高中时的奖状。
陈宇喉咙发紧,从战术背心摸出平安扣。这是情用大学奖学金买的,他曾嫌土气不愿戴,直到第一次任务前,才偷偷塞进贴身处。此刻金属扣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炭。
“我想回去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不是以雇佣兵的身份,是......”
“以人的身份。”陈宇替他说完,扔来一枚手雷,保险栓已经拉开,“三点钟方向有辆装满C4的卡车,炸了它,维和部队才有时间转移平民。”
小玄接过手雷时,注意到陈宇手腕上缠着的红绳——那是去年在东国集市买的,摊主说“能避子弹”。此刻红绳沾着血,像道未愈的伤口。
手机再次震动,情发来段语音。他按下播放键,先是电流声,接着传来她带点哽咽的笑:“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带着婚纱来战地找你了。” 背景里隐约有《婚礼进行曲》的钢琴声,是她学了三个月的曲子。
“走吗?”陈宇已经猫着腰冲向卡车,月光在他战术背心上流淌,像披了层液态的银。
小玄握紧水瓶,“中国维和”的字样刺得掌心生疼。他想起情说过,等他回来就去海边拍婚纱照,要选有蓝白色房子的地方。此刻远处的维和营地飘起炊烟,某个蓝盔士兵正弯腰替孩子系鞋带。
“走。”他咬开手雷保险栓,将平安扣放进水瓶,“等这事结束,我得教会她用手枪——至少能保护自己。”
陈宇回头时,看见小玄眼里有光在晃动,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看见极光的那个夜晚。卡车引擎轰鸣中,两人同时扔出手雷,橘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时,林野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硝烟散去,他捡起滚落在地的水瓶,平安扣在瓶底轻轻摇晃。远处传来维和部队的集合哨声,某个熟悉的中文口令让他浑身一震——那是父亲当年在军校常喊的“向右看齐”。
陈宇拍了拍他肩膀,递来半块干硬的馕饼:“等会儿见了蓝盔,记得把水瓶举高点——他们说不定有办法送咱们回家。”
小玄咬下馕饼,麦香混着硝烟味在舌尖蔓延。他摸出手机,给情回了条消息:“替我留块桂花糕,这次真的要回来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天边泛起鱼肚白,中国维和部队的装甲车正碾过晨雾,车身上的“UN”标志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