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目送江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低下头，将目光重新投回到摊开的书页上。纸张微微泛黄，文字却清晰得刺眼。他盯着那些字，看了几秒钟，却一个也读不进去。
时间不过是滴答地走了一小会儿，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嘀——”。声音划破了寂静，像是一根细针直接戳进了他的耳膜，让祁年猛地抬起头，心头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脚步急促地朝窗边走去。
楼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儿，车头前方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笑容温润的接过女人手中的东西，动作熟练而自然。他拉开后备箱，将东西放好，然后又直起身，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坐进了车里。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轰隆”一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车子缓缓驶离。
祁年的手指扣在窗框上，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目光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彻底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为止。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是他的母亲。可母亲脸上的笑容，此刻却让他觉得如此陌生，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而那个男人……祁年眯起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天中午，学校提前放假，他拎着书包匆匆赶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母亲正从一辆轿车里优雅地走出来。接着，驾驶座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顺势下了车。
此刻他们的动作在祁年眼中很慢很慢，每一帧都像是要刻进祁年的眼中似的。母亲微微仰起头，男人俯下身，双臂环住了她的腰。然后，他们贴近了彼此，唇轻轻碰触在一起。那一瞬间，祁年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就这么看着他们拥抱，看着他们接吻，看着他母亲发现他后惊恐的表情。
江莹迅速推开了那个男人。她的表情从甜蜜转为惊慌失措，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而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祁年，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初时闪过一抹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审视意味，让祁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反感。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噬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氧气。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想开口质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愤怒、不解、难过，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再冷静待在那里。
“我要离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转身大步跑开，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他听到了身后母亲焦急的呼唤：“年年！等等！”但没有停下，反而越跑越快，风刮过脸颊，带来阵阵凉意，可眼眶里的湿润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觉得双腿酸胀得快要支撑不住，最终靠在一棵大树旁重重喘息起来。他的额头抵着粗糙的树干，胸膛一起一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每一遍都像刀子般狠狠扎进心脏。他咬紧牙关，不愿让泪落下，可是那种疼，那种撕裂般的疼，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
下午的阳光毒辣，晒得人皮肤生疼。祁年终于撑不住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站起来，朝着家的方向挪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屋内异常安静，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空了生气。祁年以为家里没人，本打算径直回房间躲起来。然而，当他走进客厅，余光瞥见餐桌旁坐着的人影——是江莹。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而桌子上还摆着几盘未动的菜，可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祁年身上。
祁年的脚步顿了一下，本能地想要绕开她。然而，还没等他迈出第二步，母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年年……”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与母亲对视。他的眼神里透着防备和疏离，“你要说什么？”
江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颤，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语气尽量柔和：“年年，你还没吃饭吧？来，先把饭吃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祁年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沙哑中夹杂着不耐烦。
江莹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浮现一丝受伤的神色。“你到底要说什么？”祁年再次重复，语气更加冷硬，“如果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那就不用说了。”
“年年！”江莹猛地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些许激动，“妈妈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妈妈希望你能理解妈妈。”
祁年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我理解不了。”他说完，转身冲向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门后，江莹呆立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她知道，她和祁年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并且是修不好的，而这个裂缝也只会越来越大，直到破碎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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