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修罗

黑云压城，魔气滔天。

楚夜站在寒玉殿前，仰头望着空中那道黑影。幽冥教主莫天机脚踏黑莲，手中噬心剑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在他身后，数百魔修结成天罗地网阵，将整个天玄山围得水泄不通。

"萧云霁！"莫天机的声音如闷雷滚滚，"二十年不见，连师兄都不认了？"

楚夜心头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殿门。萧云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白衣胜雪，面色却比衣裳还要苍白三分。他右手黑纹已经消退不少，但眉心朱砂痣却红得异常。

"莫教主认错人了。"萧云霁声音平静，"贫道与幽冥魔教素无瓜葛。"

莫天机哈哈大笑，袖袍一挥。一面巨大的水镜在空中展开，镜中呈现出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少年——眉目如画，朱砂一点，手持噬心剑，脚下尸横遍野。

"这是谁，天玄剑宗的诸位可认得？"

楚夜瞳孔骤缩。虽然装束气质截然不同，但那五官轮廓，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萧云霁！

天玄剑宗弟子们一片哗然。执法长老韩阳子厉声喝道："魔头休要妖言惑众！萧师弟二十年前就已在山门修行，怎会是你们魔教中人？"

"是吗？"莫天机阴森一笑，又展示出一块留影石。

影像中，年轻的萧云霁单膝跪在一名黑袍老者面前，恭敬接过噬心剑。老者抚摸他的头顶，声音清晰可闻："玉面修罗，从今日起你便是噬心剑主，幽冥魔教下一任教主。"

"玉面修罗......"楚夜喃喃重复这个名号，胃部像被灌了铅水般沉重。他看向萧云霁，希望师尊立刻否认，可那人只是静静站着，长睫低垂，不置一词。

"萧云霁！"韩阳子怒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的。"萧云霁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影像可以伪造。"

莫天机冷笑："那这个呢？"他抛下一枚玉佩，正好落在萧云霁脚边。

玉佩上刻着两个古篆——"幽冥"。

萧云霁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楚夜注意到他右手在袖中攥紧，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够了。"楚夜突然大步上前，挡在萧云霁前面，"魔教妖人的话也能信？要打便打，少在这挑拨离间！"

莫天机目光转向楚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炎阳皇族的小皇子，你护着的这个人，可是当年灭你全族的凶手之一啊。"

"什么？"楚夜如遭雷击。

"不信？"莫天机又展示一段影像——年轻的萧云霁手持噬心剑，站在燃烧的宫殿前，脚下倒着一名金袍男子，胸口被黑剑贯穿。

楚夜太阳穴突突直跳。那金袍男子的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楚夜。"萧云霁终于动了，他伸手想拉徒弟的衣袖，"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夜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眼中满是震惊与背叛："你......杀了我父亲？"

"我没有。"萧云霁摇头，声音干涩，"那晚我是去......"

"够了！"韩阳子突然厉喝，"萧云霁，不论真相如何，你与魔教的牵扯已经危及宗门！"他转向莫天机，"魔教想要什么？"

莫天机满意地笑了："简单。交出萧云霁和九阳玄脉的小子，我立刻撤兵。"

"休想！"萧云霁突然暴起，寒霜剑出鞘，一道冰蓝剑气直冲莫天机面门。

莫天机轻松挡下，讥讽道："师弟还是这么急躁。不如问问你的好徒弟，现在可还信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夜身上。少年站在原地，火焰纹身在衣袖下若隐若现。他看向萧云霁，那双总是炽热的眼睛此刻充满复杂的情绪。

"楚夜......"萧云霁轻唤，眼中是楚夜从未见过的恳求。

静默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终于，楚夜缓缓抬起手——却不是指向萧云霁，而是对着空中莫天机。他手腕一翻，一道金焰如箭矢般射向水镜，将那些影像烧得干干净净。

"我不管师尊过去是谁。"楚夜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只知道，现在的萧云霁，是天玄剑宗的寒玉峰主，是我的......"他顿了顿，"我的师尊。"

萧云霁瞳孔微扩，苍白的唇轻轻颤抖。

"愚蠢！"莫天机怒喝，"你以为他在乎你？不过是想利用你的九阳玄脉压制噬心剑反噬罢了！"

楚夜不为所动："那又如何？"他突然划破手腕，鲜血在灵力的控制下在空中凝成一个古老符文，"今日谁动我师尊一分，他日我必灭其满门！"

"炎阳血誓！"有见识的长老惊呼，"这是皇族最高级别的......"

话音未落，楚夜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向莫天机。火焰纹身完全显现，金色烈焰包裹全身，宛如火神降世。萧云霁几乎同时出手，寒霜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冰蓝弧线，与楚夜的金焰形成奇妙的配合。

"找死！"莫天机噬心剑一挥，漫天黑气化作无数鬼面扑向二人。

冰与火在空中交织，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楚夜被冲击波掀飞，撞断数根石柱才停下。他吐出一口血，却见萧云霁情况更糟——噬心剑似乎对原主有特殊感应，萧云霁心口的剑痕正在崩裂，黑气如活物般涌出。

"师尊！"

楚夜正要冲过去，突然被韩阳子拦住："楚夜！宗门已经决定，将萧云霁交给魔教处置！"

"什么？"楚夜目眦欲裂。

"为了天玄剑宗千年基业......"韩阳子痛心道，"况且他确实隐瞒身份......"

楚夜环顾四周，发现所有长老和弟子都默默站到了韩阳子身后。就连平日最亲近的几位师兄，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只有萧云霁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中央，白衣染血，黑发飞扬，心口的黑气已经蔓延至脖颈。他望着楚夜，嘴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在说：没关系。

楚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挣开韩阳子，火焰纹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今日谁敢动萧云霁——"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金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火凤，长鸣震九霄。莫天机脸色大变："完全觉醒的九阳玄脉？！不可能！"

萧云霁也露出震惊之色。他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挺拔背影，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边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一道青光破开乌云，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转眼间，漫天剑雨如银河倾泻！

"是掌门师兄！"有弟子欢呼。

莫天机面色阴沉："玄天老儿......撤！"

魔教众人如潮水般退去，临走前莫天机深深看了楚夜一眼："小子，我们很快会再见。"

楚夜顾不上追击，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萧云霁。入手一片冰凉，师尊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

"为什么......"萧云霁气若游丝，"为什么要护我......"

楚夜没有回答，只是将人打横抱起。路过韩阳子时，他冷冷道："谁敢拦我，我就烧了整座寒玉峰。"

长老们面面相觑，终究让开了一条路。

寒玉殿内，楚夜小心翼翼地将萧云霁放在玉榻上。黑纹已经覆盖了师尊大半张脸，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刚要去找药，手腕却被抓住。

"楚夜......"萧云霁艰难地睁开眼，"如果我确实......杀过很多人......包括你父亲......"

"那你一定有理由。"楚夜打断他，"我认识的萧云霁，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一滴泪水从萧云霁眼角滑落，很快结成了冰晶。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赤玉令牌，塞进楚夜手中：

"炎阳皇族的......太子令......你本名......姬炎......"

楚夜握紧令牌，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金碧辉煌的宫殿、慈爱的金袍男子、玩耍的御花园......最后是冲天大火中，一个白衣人将自己裹在袍中，背后插着一柄黑剑......

"是你......救了我？"楚夜声音嘶哑。

萧云霁微微点头，随即陷入昏迷。楚夜这才发现，师尊心口的剑痕形状，与当年那人背后的伤口......一模一样。

殿外，玄天掌门的声音传来："楚夜，出来一见。"

楚夜擦去眼角湿意，将萧云霁安顿好，大步走向殿门。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尊——哪怕与全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