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好像做了场冗长的梦,那时她和游盈知刚认识。还是寂静的中午,游盈知眸中映射着阳光,将一切称的黯然失色。
也许遇到她本来就是场梦。
陈小满感受那天温热的风,脸颊好烫,陈小满不记得那天脸有这么烫,她静静看着游盈知,眼前渐渐模糊。
太困了,睡一会儿吧……
陈小满闭上眼,很快睡着,梦中她眼泪糊了满脸,妆还没卸就昏睡在床上。陈小满摇摇晃晃洗了把脸, 温水接触皮肤,她才有清醒的感觉。不过就是毛巾上沾满了粉底液。
她看清镜中的自己,妆花得不成样子,头发乱成鸡窝,简直不能太狼狈。
没事的,这是梦……
陈小满闭眼给自己催眠,再睁眼,她选择接受现实。
简单洗漱后,她又成那个一丝不苟的陈律师。
昨天的记忆涌来,游盈知在白榆镇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她眼里陈小满只是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是……
韩春花死了?她才52,刚出狱两年。
“啪!”酒店房门重重一响 ,陈小满下楼去吃早餐,心不在焉的想:这算恶人有恶报吗?
她随便扒拉两口就走出面馆,直奔韩春花葬礼。
和以前不同,葬礼办的地方不再是她映象里的自建别墅,而是街道旁边的小房子。陈小满风尘仆仆赶来就看到方从脸上堆满笑容的收份子钱。
方从这些年过的其实也不差,他爸进去的时候给他留了钱,还找人照顾他到大学毕业。现在26岁不知道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
注意到陈小满,方从张嘴想喊她一声,被陈小满直接无视,暗自唾骂一句:
“婊子!”
小房子里挤满了人,在场的人陈小满就没几个眼熟的,估计根本不是他妈那边的人。
她缓步走到棺材前,俯下身打量韩春花的遗照。黑白照上的女人笑容温柔,杏眼弯弯,长相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担得起一句“风华绝代”,和陈小满有5分相似。
这种笑她14岁之后就再没见到过了……
陈小满长叹口气,随手拿起一沓纸钱,一片一片往火堆里扔。
黄色纸张在她眸里焚烧殆尽,留下复杂的神情。
“陈小满。”
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陈小满浑身一僵,又很快放松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
游盈知笑嘻嘻凑到她跟前,手指指向方从那边,“给钱就能进啊,他好傻,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让进,也不怕是砸场的。”
“哪个砸场的穿条吊带裙来,还有礼貌的交份子钱?”
“我啊。”
陈小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转头跟看神经病似的上下扫她两眼,“呃……你要干嘛?”
游盈知“噗嗤”笑出声,“你真信啊?”然后直勾勾盯着她,“没来砸场,就是来拐个人。”
“300块,陈小满你一次出场费不过分吧?”
陈小满挑眉,伸手在她面前晃晃,示意给钱。
游盈知耸耸肩, “给份子钱了,很可惜,你的意外收入没了。”
“我很忙,我妈葬礼办完后要立刻回去上班,抱歉不能陪你了。”陈小满神情淡漠抛下这句话,就自顾自继续烧纸。心脏抽痛,手指不明显地发抖,理智不断提醒自己:
要果断,别心软。
游盈知嬉笑的表情退散,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好久不见了,好歹以前也是朋友。”
陈小满不说话,理智与意念斗争,她最后挣扎一句,“我真的没空。”
“就半天,可以吗?”游盈知语气小心翼翼,轻轻拽着她的袖子。
陈小满心中有根绳子蹦断,她起身,自暴自弃地道:“走吧,确实好久不见了。”
游盈知莞尔,“我们回学校看看高老师吧。”
“高老师?”
陈小满和游盈知还没踏进学校,就在校门口有个熟悉的背影。
中年男人回头,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声音有点耳熟。实在看不清,他掏出老花镜一戴,顺口叫出游盈知的名字:
“哟,游盈知,舍得来看我了?”
游盈知跑上前,“不然呢?你以为你出现幻觉了?”
高志强看到她身后的人,表情怔住,眼角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陈小满……?”
陈小满和十年前区别太大,褪去唯唯诺诺的气质,浑身上下透露出成熟,表情平静。
她诧异看向高志强,轻轻点头表示打招呼,又觉得不礼貌,尊敬叫了声:“高老师。”
陈小满没想过高老师能记得她,毕竟就教过她一个学期。
高志强皱眉走向她,语气透着关心:“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在你爸哪还好吗?”
“挺好的,我爸对我还行。”陈小满瞳孔不自在闪躲。
高志强眼神复杂,陈小满在他26年教学生涯印象极为深刻,他不由叹气,说道:“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没被影响吧?”
陈小满笑的苦涩,“怎么会?都说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嘛,他们对我本来也不好,也算因祸得福了。”
随意聊会儿天,高志强还要上课,匆匆忙忙闪了人。
“还进去吗?”陈小满表情无奈,“高老师已经见到了,要不不去了吧。”
“哎呀,来都来了。”游盈知牵起她的手,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陈小满望着,轻咬下唇,想抽开,但最后又假装自然地回握。
在游盈知眼里,她们只是朋友。
白榆一中还是老样子,陈小满看地出神。上课时间,校园里过于安静,时间似乎从未在这留下痕迹。
她们不怎么讲究的在一棵桂花树下坐下,游盈知感叹一句:
“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嗯,”陈小满淡淡应了句,“也许吧,总会有些变化的。”
“你现在做什么的?”游盈知好奇打量她,“这里变化最大的就是你了。”
“律师。”陈小满反问,“那你呢?”
“创业成功,当了个小老板。”
“不错嘛。”陈小满打心底为她高兴,偷偷望着她的脸,眼底涌出一股酸楚。
游盈知现在有很好的生活,会有男朋友。也许以后在游盈知眼里她们还是朋友,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无力感蔓延全身,见不得光的喜欢对游盈知来说是种打扰。这是陈小满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她小心翼翼藏着,藏着……如果游盈知对她有一点喜欢,有一点就好。
可女的喜欢女的,真的很恶心啊。
游盈知随意问了句,“你在哪住啊?有空我找你。”
“不了,我住哪不方便说。”陈小满撇过眼不敢看她,“我有自己的事要忙,你来没办法招待。”
“没事儿,反正我也挺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你。”
游盈知浅笑,指着身后教学楼二楼的窗户,“看见没?我们之前教室,第一次上课正大光明坐教室外,跟逃课似的,还有点不习惯了。”
“没上过体育课啊?”陈小满好笑看着她,“高老师也没站过几节啊。”
游盈知晃了晃腿,“就觉得好恍惚啊,那间教室换了人,可能都不是高二(3)班了。”她表情有些失落,“我们班一次都没有聚过。”
陈小满倒觉得没什么,她连那个班人名字都没记全。
“还记得以前吗?高老师有个外号,”游盈知忍笑说完,“高二娃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问我:‘他在家排老二吗?’我的天啊!全校都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原始人出洞了。”
陈小满仔细想了想,她不太记得了,只能装做听懂的样子干笑。
“你不会忘了吧?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他就跟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啥事他都知道。又称‘情侣杀手’。”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高二娃的光辉事迹了,”她们走在之前放学必经的梧桐街道,陈小满打断游盈知的絮絮叨叨。一路上她表现的过于冷淡,游盈知倒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热情。
路上没什么人,空旷的街道就有两个离得不远不近的背影。
陈小满看着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想再靠近点儿,游盈知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她把要靠近的腿收回去,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什么。”
光线穿过梧桐枝叶,光影分明,陈小满站在暗处,眼神迷离看着正在树下拍照的游盈知。
十年,她们真的再次相遇,不是陈小满无数次梦中的幻觉。
一滴泪划过脸颊,她专注遥望游盈知,酸涩笑出来,以后不要见面了,她快藏不住了。
白榆镇不大,不久就走到尽头。时间流逝,白榆镇沿海,她们坐在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多住几天吧,反正假都请了,不差这几天。”游盈知笑笑,“我也好不容易回趟老家,一个人也不好玩。”
陈小满不说话,落日在她眸中沉寂。
火烧云漫了天,在沉默中,她们看完整场黄昏。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吧。”
说一句,陈小满是受,游盈知是攻,别站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