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休,逢春特意绕路去高一教学楼,想看看烬灰平时是什么样子。
透过(4)班后门的玻璃窗,她一眼就找到了烬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周围形成了一圈诡异的真空地带。其他同学三三两两说笑打闹,唯独她那里像是被施了静音咒。
逢春注意到烬灰的课桌上被人用马克笔画了难看的涂鸦,课本边缘卷曲破损,像是经常被摔打。而烬灰本人正专注地在本子上画着什么,黑发垂落遮住半边脸,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看什么呢?"同桌周小雨突然拍她肩膀。
"啊,没什么。"逢春赶紧转身,"认识高一的一个学妹。"
周小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变了:"沈烬灰?你离她远点,她脑子有问题。"
逢春皱眉:"什么意思?"
"听说她初中的时候就经常自残,"周小雨压低声音,"还进过精神病院。她爸妈都是有钱人,但根本不管她。学校里没人敢惹她,怕她突然发疯。"
逢春想起昨天那些伤痕和写满恶言的纸张,心里一阵刺痛。"她伤害过别人吗?"
"那倒没有...但她总是一个人,怪吓人的。"
放学后,逢春带着新买的营养土和种子去废弃教学楼。推开门,她惊喜地发现烬灰已经在那里了,正对着那盆向日葵写生。
"你来了。"烬灰头也不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逢春凑过去看,惊讶地发现烬灰画得极好,不仅仅是形似,更捕捉到了植物那种向阳而生的生命力。"你学过画画?"
"没有。"烬灰合上素描本,"无聊而已。"
逢春从书包里掏出几个小袋子:"我带了波斯菊和薰衣草的种子,我们可以一起种。"
烬灰盯着那些种子,表情复杂。"为什么是我?"
"什么?"
"全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来找我?"烬灰的声音很轻,但逢春听出了里面的颤抖,"你知道我的事了吧?那些传言。"
逢春想了想,拿出一颗波斯菊种子放在掌心:"你看,这种花很特别,它们能在最贫瘠的土壤里生长,甚至在废墟中也能开花。"她抬头直视烬灰的眼睛,"我觉得人也是一样的。"
烬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
"我不需要同情。"她重复昨天的话。
"不是同情。"逢春摇头,"是...同类相吸。"
这个词似乎触动了烬灰。她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拿起一颗种子,放在眼前仔细观察。"怎么种?"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两个女孩身上,她们肩并肩地种下了第一批花种。逢春喋喋不休地讲解种植技巧,烬灰大多时候沉默,只是偶尔点头或提问。但逢春注意到,当谈到花的颜色时,烬灰的眼睛会微微发亮。
"你喜欢什么颜色?"逢春问道。
烬灰思考了一会儿。"灰色。"
"真的?"逢春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以为你会说黑色。"
烬灰轻轻摇头。"灰色...有很多层次。深灰像暴雨前的天空,浅灰像鸽子翅膀下的阴影。"她顿了顿,"燃烧后的灰烬也是灰色的。"
逢春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叫烬灰?"
"嗯。"烬灰的声音几不可闻,"大火之后剩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