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变奏曲

月光在琴键上结霜。

林羽数到第九次呼吸，握住门把手的掌心已沁出冷汗。B栋304琴房的门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锁孔周围有七道新鲜的划痕——正是苏然那枚琴弦销钉的宽度。

"你父亲修改巴赫装饰音的真实原因。"

这句话像魔咒般在耳畔回响。林羽将销钉插入锁孔，金属相触的瞬间，他听见微弱的电流声。M.M.=108的刻痕泛起幽蓝荧光，门锁发出类似和弦分解的机械音。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让他想起手术室的无影灯。

月光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吞噬，唯有琴谱架上的LED灯管亮着惨白的光。林羽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本摊开的《幽灵变奏曲》乐谱上，所有休止符都被涂成血红色。

空气里漂浮着某种甜腻的腐香。当他靠近三角钢琴时，鞋底突然传来粘稠的触感。手机照明灯亮起的刹那，满地猩红映入眼帘：数百只夜光虫尸体铺成扭曲的五线谱，粘液在地板勾勒出降E大调的音阶。

琴凳上有两个凹陷的坐痕。

林羽的指尖刚触到琴键，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他迅速蹲下，一柄银色校音叉擦着发梢钉入琴谱架，将乐谱中的基督圣像刺穿。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大胆吗？"周教授的声音像生锈的大提琴弦。

老人从阴影中走出时，林羽注意到他右手戴着特制的金属指套。每根指尖都装有微型校音器，随着手指颤动发出不同频率的蜂鸣。

"我在找苏然。"林羽后退半步，脚跟碰到夜光虫尸体发出脆响。

周教授浑浊的眼球突然泛起红光。他抽搐般扯开衬衫纽扣，露出胸膛上植入的银色音叉装置："那个叛徒果然没死...你们都该成为圣咏的祭品！"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在老人癫狂挥舞的右臂上，他看到了与苏然手腕相同的条形码——2004.03.17。

钢琴突然自主奏响。

《幽灵变奏曲》以倒放的形式倾泻而出，琴键起落间迸溅出蓝紫色电火花。周教授发出非人的尖啸，胸口的音叉装置开始与琴声共振。林羽转身冲向窗户，却发现玻璃外不知何时爬满发光的菌丝。

"你们都是失败品！"周教授撕开喉咙处的皮肤，露出皮下植入的声带振动器，"只有我的声波永生计划才是..."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宣言。

天台方向射来的激光束穿透玻璃，在琴谱上烧灼出焦黑的谱号。林羽趁乱掀翻琴凳，在夹层里摸到枚冰冷的U盘。当他翻窗跃出时，看见苏然正站在消防梯顶端，手持改装过的小提琴激光发射器。

"抓紧！"苏然抛出琴弦缠住他的手腕。林羽在坠落瞬间看清琴箱内部——根本不是共鸣腔，而是精密的光谱分析仪。

他们跌进二楼露台的蔷薇丛时，整间琴房在蓝色火焰中坍缩。周教授的尖啸化为高频声波，震碎了方圆百米内的玻璃。苏然将林羽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电子心脏的蜂鸣声与爆炸声波形成完美共振。

"你父亲不是普通音乐教师。"苏然扯开他染血的衬衫，指尖按在心脏手术疤痕上，"他是声波武器项目的叛逃者。"

林羽的视网膜残留着最后看到的画面：燃烧的琴房中，周教授的金属指套正在熔化，露出下面森白的指骨——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回到废弃的管风琴维修室，苏然用琴弦切开U盘外壳。全息投影在墙面展开的瞬间，林羽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脸。视频背景是某个地下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着与周教授相似的音叉装置。

"声波永生是个谎言。"父亲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他们真正的目的是..."

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噪点。最后定格的画面里，父亲正在修改巴赫乐谱的装饰音，而实验日志的日期赫然写着2004年3月16日——他手术前夜。

苏然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荧蓝色的血。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溃烂的电极片："周教授在我十岁时植入这个，说是能提升绝对音感。"

林羽握紧那枚琴弦销钉。当尖端刺入自己手术疤痕时，他感觉到皮下有金属物的存在。原来十四年前那场"先天性心脏病手术"，不过是声波武器实验的幌子。

凌晨三点的钟声响起时，维修室角落的老式留声机突然自动运转。黑胶唱片流淌出被篡改的《哥德堡变奏曲》，在副歌部分夹杂着父亲的声音："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108号手稿已经..."

苏然用激光器烧毁唱片的同时，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探照灯扫过的瞬间，林羽看到苏然后背浮现出荧光的五线谱——那些伤痕的排列方式，正是《星轨变奏曲》的主旋律。

"该逃了，我的共犯。"苏然将小提琴激光器塞进他手中，自己却走向暴雨肆虐的窗口，"下次见面时，记得告诉我你的心跳为谁而乱。"

林羽来不及阻止，苏然已纵身跃入雨幕。直升机发射的声波导弹击中维修室的前一秒，他看清苏然在玻璃上留下的唇语：

"M.M.=108，是母亲心跳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