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废弃的欧利蒂丝庄园,为残破的建筑披上一层朦胧的灰纱。卡尔站在铁艺大门前,手指紧攥着背包带。撤离已经过去两周,但某种无法解释的执念又把他带回了这个地方。
"你确定要这么做?"艾米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靠在汽车旁,白大褂在晨风中轻轻摆动,"那里已经被政府封锁了。"
卡尔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包——里面装着手电筒、绷带、那套镀银工具,还有约瑟夫的怀表:"我必须再检查一次地下室。"
"为了什么?"艾米丽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卡尔,他已经不在了。那晚那么多血...没人能——"
"他的尸体不见了。"卡尔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们的行规,记得吗?"
艾米丽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三小时。如果到时候你不出来,我就叫救援。"
卡尔点点头,转身推开锈蚀的大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不情愿的警告。踏入庄园的瞬间,一阵异样的刺痛感顺着脊椎爬上——这里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碎石路上回响。
主厅的大门虚掩着,卡尔轻易地溜了进去。曾经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现在布满灰尘,水晶吊灯斜挂在半空,几根断裂的水晶链垂下来,像僵死的藤蔓。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些方形的浅色痕迹——曾经挂满肖像画的地方,如今只剩下钉子和小片残留的画布边缘。
卡尔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板上的灰尘。奇怪的是,某些区域异常干净,形成一条蜿蜒的路径,通向大厅深处。他顺着这条"干净的小路"前进,最终停在一面全身镜前——这是大厅里唯一完好的镜子,镜面一尘不染,仿佛有人天天擦拭。
镜中的卡尔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他伸手触碰镜面,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没有同步。
镜中的"卡尔"仍然静止不动,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终于回来了,入殓师先生。"镜中的倒影开口说话,声音像是隔着水面传来,"他等你很久了。"
卡尔猛地后退,后背撞上立柱。镜子表面开始波动,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浮现——修长的轮廓,银色的发丝..."约瑟夫?"卡尔的声音颤抖着。
镜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确实是约瑟夫,但状态诡异。他的身体半透明,像是被水稀释的墨水勾勒出来的,银发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银蓝色光带。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银白色,没有瞳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伊索..."镜中的约瑟夫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该回来..."
卡尔扑到镜前,手掌紧贴冰冷的玻璃:"你还活着!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在镜子里?"
约瑟夫的手与卡尔的隔着镜面重合,但无法穿透:"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了。机器爆炸时,我的身体被摧毁,但灵魂...被困在了边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现实世界和照片世界的夹缝..."
"我怎么救你出来?"卡尔急切地问,手指在镜面上摸索,寻找任何可能的机关。
"太危险..."约瑟夫的身影开始闪烁,变得不稳定,"庄园主...没有真正消失...他在找新的容器..."
"什么容器?谁——"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他。卡尔转头看去,大厅另一端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是杰克,但状态同样诡异。他的身体像是被拙劣地缝合起来的,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缝线,金属爪比记忆中更加扭曲狰狞。
"啊...小老鼠回来了。"杰克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多种声音的混合体,其中明显能听出庄园主的语调,"正好...我们需要一个新容器..."
卡尔本能地后退,后背再次贴上镜面。他能感觉到约瑟夫的影像在身后变得躁动,镜面温度急剧下降,几乎冻伤他的皮肤。
"跑..."镜中的约瑟夫嘶声道,"去暗房...找红色相册..."
杰克开始缓慢前进,每一步都让地板微微震动。卡尔知道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向左前方扑去,撞翻了一张小茶几。趁着杰克被声响分散注意力的瞬间,他冲向侧门,闯入一条黑暗的走廊。
身后传来杰克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卡尔在迷宫般的走廊中狂奔,凭着记忆寻找通往暗房的路线。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突然撞上了某种柔软的东西——美智子的和服下摆。
"找到你了~"美智子的声音甜腻如蜜,但她的脸...天啊,她的脸。原本美丽的面容现在半融化了,像被高温烤过的蜡像,一只眼睛挂在脸颊上,另一只则完全变成了黑洞。
卡尔踉跄着后退,美智子的折扇已经展开,锋利的边缘划过他胸前的空气。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蓝色的光从侧面袭来,击中美智子的手腕。她发出非人的尖叫,折扇当啷落地。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卡尔转头,看到艾米丽站在走廊尽头,手中举着一把奇怪的枪械——枪管中流动着与约瑟夫眼中同样的银蓝色光芒。
没有时间思考,卡尔冲向艾米丽。她抓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冲进一间小储藏室,迅速锁上门。门外,美智子和杰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怎么——"卡尔气喘吁吁地问。
"跟踪你了,"艾米丽检查着那把奇怪的枪,"幸好带了'光牢'来。不过撑不了多久。"她递给卡尔一张纸条,"刚才在暗房找到的。我想是给你的。"
卡尔打开纸条,上面是约瑟夫优雅的字迹:
「伊索: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成功了也失败了。
核心装置被毁,但庄园主转移到了杰克体内。
我的灵魂被困在镜中世界,需要三样东西才能重返现实:
1. 你工具箱里的镀银剪刀
2. 暗房红色相册里的契约书
3. 你的血——自愿给予的血
时间不多了,克劳德说边界正在崩塌。
——J」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别相信任何声称是我的人,除非他能说出我们在雨中亭子里的对话。」
储藏室的门被重重撞击,木板开始开裂。艾米丽重新举起枪:"看来我们有任务了?"
卡尔握紧纸条,眼神变得坚定:"是的。首先,去暗房找红色相册。"
"然后?"
"然后,"卡尔从工具箱中取出那套镀银工具中的剪刀,刃口闪着冷光,"我要剪开两个世界的边界,把约瑟夫带回来。"
门外,杰克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美智子扭曲的笑声。储藏室的灯光忽明忽暗,但在那片闪烁的黑暗中,卡尔胸前的怀表开始发出微弱的银蓝色光芒,指针逆向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