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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回廊空无一人，卡尔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荡。转过一个拐角时，一阵钢琴声突然飘入耳中。那旋律哀伤而优美，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卡尔循声而去，来到庄园西翼一间很少使用的音乐室。门虚掩着，透过缝隙，他看到约瑟夫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银发镀上一层蓝晕。
令卡尔震惊的是约瑟夫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嘲讽或冷静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哀伤，唇角下垂，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琴声如泣如诉，讲述着一个卡尔无法理解却莫名心碎的故事。
他应该离开的。这显然是一个私密的时刻，他不该窥见约瑟夫这一面。但就在他准备悄悄退开时，地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琴声戛然而止。约瑟夫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刺向门口。卡尔僵在原地，心跳如雷。
"进来吧，卡尔，"约瑟夫的声音疲惫而平静，"既然已经听到了。"
卡尔羞愧地推开门，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冒昧。"我...我只是路过..."
约瑟夫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琴凳。"坐。"
卡尔小心翼翼地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钢琴上放着一张照片——修复好的那张全家福，角落里的男孩清晰可见。
"我弟弟，"约瑟夫轻声说，手指轻抚过照片，"克劳德。"
卡尔安静地等待，不敢打断。月光在钢琴的黑漆表面投下模糊的倒影，两个身影肩并肩坐在那里，如同镜中世界的另一个版本。
"他死了，"约瑟夫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因为我没能保护好他。"
卡尔的心猛地揪紧。他想说些什么，任何能减轻约瑟夫痛苦的言语，但死亡从来不是他的专长——他只是为逝者装点最后的旅程，而非安抚生者的伤痛。
出乎意料的是，是约瑟夫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卡尔？"他转头看向卡尔，眼中的脆弱让卡尔呼吸一滞。
卡尔摇头，不敢信任自己的声音。
"因为你看待死亡的方式，"约瑟夫轻声说，"既不恐惧，也不亵渎。你给予逝者尊严，就像..."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就像我曾经希望有人能给予克劳德的那样。"
月光下，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过约瑟夫的脸颊。卡尔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轻轻擦去了那滴泪。他的指尖停留在约瑟夫的脸颊，感受着那微凉的肌肤。
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某种比言语更深刻的理解在月光下悄然生长。最终，是约瑟夫先移开了视线。
"很晚了，"他合上琴盖，"你该休息了。"
卡尔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口。就在他即将离开时，约瑟夫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谢你，卡尔。为了照片...也为了今晚。"
卡尔转身，看到约瑟夫站在月光中，银发如瀑，眼神柔和得不似真人。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无论是作为学生、朋友，还是某种更亲密的存在。
"晚安，约瑟夫。"他轻声说，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后，卡尔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盒——他秘密制作的礼物，一套专门为约瑟夫设计的入殓工具，每一件都刻有精美的花纹和约瑟夫名字的首字母。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想到的表达感谢的方式。
工具还未完成，但今晚之后，卡尔决定加快进度。因为他终于明白了约瑟夫对他的意义，也明白了自己渴望成为约瑟夫的什么人。
不是学生，不是室友，而是能在他弹奏忧伤旋律时，有资格坐在他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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