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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溪水吟

官道上的尘土飞扬,杜若溪拉了拉头上的斗笠,挡住刺眼的阳光。她和白墨已经走了五天,沿途经过几个小镇,都以游医的身份为人诊治,既赚了些盘缠,又巩固了伪装。

"前面就是洛河了。"白墨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过了河,再走半日就到京城。"

杜若溪点点头,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京城——那个她出生却又毫无记忆的地方,那个埋葬了父母青春与梦想的地方,如今她要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踏入。

渡口人声鼎沸,商旅、农夫、艺人挤在岸边等待渡船。白墨护着杜若溪穿过人群,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等候。

"喝点水。"白墨递过水囊,目光扫过她略显疲惫的脸,"累了吗?"

杜若溪接过水囊,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慌忙喝了一口,掩饰脸上的热意:"还好。就是有点...紧张。"

白墨了然:"担心身份暴露?"

"不只是这个。"杜若溪望着河对岸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我在想...如果母亲真是长公主,那京城里会不会还有人认得我?父亲带我离开时,我才六岁..."

白墨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当年明慧长公主名动京城,认识她的人不少。"

杜若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水囊中的水微微晃动,映出她模糊的倒影——柳叶眉,杏眼,挺直的鼻梁...这些特征来自那个她几乎没有记忆的母亲吗?

渡船靠岸了,人群开始涌动。白墨自然地牵起杜若溪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他的手掌宽厚温暖,虎口处的茧子摩擦着她的手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过了洛河,官道变得越发宽阔平整,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商队驮着各色货物,马车载着衣着华贵的男女,偶尔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呼啸而过。

"京城分内外两城。"白墨低声解释,"外城多是平民和商贾,我们暂时住那里。内城则是皇宫和各大衙门,还有王公贵族的府邸...包括赵德昌的尚书府。"

杜若溪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中。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周围的景物也越来越繁华。路边的茶肆酒楼多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终于,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青灰色的砖石高耸入云,城门上"永定门"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城门处排着长队,守城士兵正在逐一检查路引。

杜若溪不自觉地抓紧了药箱的带子。雷震为他们准备的路引虽然精致,但毕竟是假的...

"别紧张。"白墨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低声道,"外城检查不严,跟着我就好。"

队伍缓缓前进,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粗声粗气地问:"姓名?从哪来?到京城做什么?"

"小人陈安,这是舍妹陈溪。"白墨佝偻着背,声音变得粗哑,"从青州来,想在京城开个小医馆谋生。"

士兵扫了眼路引,又上下打量着二人:"医馆?小小年纪也敢称医?"

杜若溪福了福身,细声细气道:"军爷明鉴,家父原是青州名医,不幸早逝。我兄妹二人承袭父业,虽不敢说医术精湛,但寻常病症还是能治的。"

士兵见她言辞得体,神色稍霁:"可有保人?"

"有的。"白墨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青州'济世堂'程老板的荐书。"

士兵草草看了看,挥手放行:"进去吧。记住,京城不比乡下,规矩多着呢!"

过了城门,眼前的景象让杜若溪屏住了呼吸——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行人如织,衣着各异,有的朴素,有的华美;小贩推着独轮车叫卖时令水果,杂耍艺人在空地上表演,引来阵阵喝彩...

这就是京城!繁华、喧嚣、生机勃勃,与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青溪村截然不同。

白墨轻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跟上。两人沿着主街走了一段,拐入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家名为"悦来"的小客栈,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掌柜的,要两间相邻的客房。"白墨对柜台后的老者说道。

老者抬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白墨时闪过一丝精光,又迅速恢复如常:"客官来得巧,正好还剩两间。一日三十文,包早晚两餐。"

交了房钱,一个小伙计引他们上楼。房间虽小,但窗明几净,床榻桌椅一应俱全。等小伙计离开后,白墨轻轻敲了敲相连的墙壁,杜若溪在隔壁回应了一声。

"先休息一下。"白墨隔着墙道,"晚些时候我去醉仙楼看看韩七到了没有。"

杜若溪应了一声,放下药箱,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远处内城高耸的城墙和宫殿的金顶,那里就是皇宫所在,也是她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取出母亲留下的玉佩,在阳光下细细端详。玉佩上的凤凰展翅欲飞,背面"清羽"二字笔迹清秀。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与那个陌生血缘世界的唯一联系。

"母亲..."她轻声呼唤,心中百味杂陈。

傍晚时分,白墨回来了,脸色凝重。杜若溪正在整理药材,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韩七没出现。"白墨低声道,"醉仙楼的伙计说,三天前确实有个瘦小男子来找人,但被几个黑衣人带走了。"

杜若溪心头一紧:"影卫?"

"很可能。"白墨眉头紧锁,"韩七知道太多,若他招供..."

"他不会的。"杜若溪坚定地说,"雷将军信任的人,必定可靠。"

白墨点点头,但眼中的忧虑未减:"我们得加快行动。明日我去打听赵府的情况,你留在客栈,不要外出。"

"不行!"杜若溪反对,"我们说好一起行动的。再说,我对药材熟悉,可以借买药的机会打探消息。"

白墨还想坚持,但看到她倔强的表情,最终妥协:"好吧。但必须小心,遇到任何异常立刻回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分头行动。白墨去探查赵府周围的地形,杜若溪则去了客栈老板推荐的药市。

京城的药市规模之大,让杜若溪大开眼界。青溪村一年到头见不到的珍稀药材,在这里堆积如山。她一边挑选需要的药材,一边留心周围人的谈话,希望能听到有用的信息。

"听说赵尚书又请了位名医,还是治不好那心绞痛..."一个药商正和同行闲聊。

"嘘,小声点!"同行紧张地左右张望,"赵府的事也敢乱说?不要命了?"

杜若溪装作挑选药材,悄悄靠近。

"怕什么?"药商不以为然,"满京城谁不知道赵尚书这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听说最近在民间寻访神医呢!"

"那也轮不到咱们操心。来,看看这批川贝如何..."

杜若溪记下这些信息,又买了些药材便返回客栈。白墨已经回来了,正在房中研究一张草图。

"这是赵府的大致布局。"他指着草图道,"正门有重兵把守,但西侧有个偏门,主要是下人进出,检查较松。"

杜若溪将药市听来的消息告诉他,白墨眼睛一亮:"这是个机会!赵德昌四处寻医,若能以医者身份进入赵府..."

"太危险了。"杜若溪摇头,"赵德昌认得你。"

"不是我,是你。"白墨凝视着她,"杜仲景的女儿,明慧长公主的遗孤...这个身份足以引起赵德昌的重视,又不会让他立刻起疑。"

杜若溪心跳加速:"你是说...公开我的身份?"

"不是立刻公开。"白墨解释道,"先以游医身份引起赵府注意,待被请入府中诊治时,再'不经意'透露身世。赵德昌为表忠心,必会殷勤接待,甚至引荐你入宫..."

杜若溪明白这个计划的巧妙之处,但也知道其中风险:"若赵德昌怀疑我是来报仇的..."

"所以需要精心准备。"白墨握住她的手,"不急在一时。我们先摸清赵府情况,等雷叔的人到了再行动。"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杜若溪一丝安心。她点点头:"我听你的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小心收集着各种信息。白墨化装成不同身份的人在赵府周围活动,甚至混入送菜的下人中短暂进入过赵府;杜若溪则在药市和茶楼间游走,打听朝中动向和赵德昌的病情。

第四天傍晚,杜若溪正在房中整理笔记,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抓起银针,却见一个纸团从窗缝滚了进来。

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三更,后院槐树下。韩。"

杜若溪心头一跳,连忙去隔壁找白墨。白墨看过纸条,眉头紧锁:"可能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韩七逃出来了。"杜若溪坚持道,"我们得去看看。"

三更时分,客栈后院一片寂静。槐树下阴影浓重,杜若溪和白墨隐在暗处,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传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头翻下,动作灵活如猫。借着月光,杜若溪认出正是黑水寨见过的韩七,但他脸色苍白,左臂用布条吊着,显然受了伤。

"韩七?"白墨低声唤道。

那人影一颤,迅速靠近:"少主!"

"你的伤..."

"不碍事。"韩七喘着气,"影卫抓了我,用了刑...但我什么都没说!前天趁守卫不备逃了出来..."

白墨拍拍他的肩:"好样的。雷叔他们到了吗?"

"到了,藏在城南的旧窑厂。"韩七从怀中取出一张更详细的赵府地图,"这是我凭记忆画的。赵府守卫森严,但每月初一赵德昌去寺庙上香,府中戒备会松一些。"

杜若溪接过地图,借着月光细看。图上详细标注了巡逻路线、换岗时间,甚至还有密室可能的方位。

"做得好。"白墨赞许道,"你先回去养伤,我们计划好了再联系。"

韩七点点头,刚要离开,突然身体一僵:"有人来了!"

远处确实传来脚步声,还有火把的光亮。韩七迅速翻墙离去,白墨则拉着杜若溪躲到槐树后的阴影中。

"仔细搜!那小子跑不远!"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杜若溪屏住呼吸,紧贴着白墨。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身侧,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击。

脚步声在槐树附近停住了:"奇怪,明明看到往这边跑的..."

"头儿,会不会翻墙进客栈了?"

"进去搜!"

白墨和杜若溪对视一眼,心知不妙。若让这些人进入客栈,他们的身份很可能暴露。

"我去引开他们。"白墨低声道,"你趁机回房,装作被吵醒的样子。"

杜若溪刚要反对,白墨已经闪身而出,故意弄出响声向远处跑去。

"那边!追!"影卫们立刻被引开。

杜若溪按计划回到房中,刚整理好衣衫,就听到楼下传来嘈杂声。不一会儿,她的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黑衣人持刀而入。

"干什么的?"那人厉声问。

杜若溪装作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惊恐地缩到床角:"你...你是谁?为何闯入我的房间?"

黑衣人举着火把仔细打量她,目光在她清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可有见过一个瘦小男子,左臂受伤?"

"没...没有。"杜若溪颤抖着回答,"我一直一个人在房里睡觉..."

黑衣人又扫视了一圈房间,目光落在药箱上:"你是大夫?"

"家传医术,和兄长一起来京城谋生。"杜若溪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黑衣人似乎信了,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桌上摊开的药材笔记:"这是什么?"

杜若溪心头一紧,那笔记上记录了不少关于心绞痛的治疗方法,还有赵府的相关信息...

"我...我研究的一些药方。"她急中生智,"家父生前有心痛病,我一直想找到根治之法..."

黑衣人狐疑地翻看笔记,正要看详细内容,楼下突然传来喊声:"抓到人了!"

那人立刻放下笔记冲了出去。杜若溪心头狂跳——难道白墨被抓了?她顾不得危险,跟着跑下楼。

客栈大堂里,几个黑衣人按着一个瘦小男子,正是韩七!他满脸是血,但依然挣扎着。

"带走!"为首的影卫命令道。

杜若溪松了口气,至少白墨没事。但眼看韩七要被带走,她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闹什么?"

白墨扮作刚回来的住客,一脸不悦地质问。影卫头目扫了他一眼:"官府拿人,闲杂人等闪开!"

白墨佯装害怕地退到一旁,与杜若溪交换了一个眼神。韩七被推搡着经过时,突然抬头看了白墨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挣脱束缚,向门外冲去!

"拦住他!"

几声弓弦响动,韩七后背顿时插上几支弩箭。他踉跄几步,竟然拼尽最后力气撞向为首的影卫,两人一起跌入院中的水井!

"混蛋!"影卫们冲到井边,但下面黑漆漆的,只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头儿!"

"下去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趁着混乱,白墨拉着杜若溪退回楼上。一进房间,杜若溪就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韩七他..."

白墨脸色阴沉:"他是不想连累我们。"沉默片刻,又道,"但他传递的信息已经足够了。我们得加快行动。"

"可地图..."

"我记在脑子里了。"白墨指了指自己的头,"现在的问题是,影卫出现在这附近,客栈已经不安全了。"

正说着,楼下又传来喧哗声。白墨从窗缝看去,只见几个影卫押着客栈老板在问话,不时指向楼上。

"被发现了。"他迅速判断,"得立刻离开。"

两人收拾了必要的物品,从后窗翻出,借着夜色的掩护逃离了客栈。京城宵禁,街上空无一人,他们只能在小巷中穿行,躲避巡逻的官兵。

"去哪儿?"杜若溪气喘吁吁地问。

白墨思索片刻:"城南旧窑厂。雷叔的人应该在那里。"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城南移动,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观察四周。经过一座石桥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队巡逻兵。白墨拉着杜若溪躲到桥下的阴影中,等官兵过去后才重新上路。

旧窑厂在城南的偏僻处,早已废弃多年。两人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埋伏,才按照韩七说的方法,在第三座窑炉旁的石板上敲了三长两短。

石板悄然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雷震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白墨对上了暗号。

雷震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现,见到二人,顿时喜出望外:"少主!郡主!老臣正担心呢!"

进入地下密室,杜若溪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几个北疆残部正在整理武器,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韩七..."雷震神色黯然,"牺牲了?"

白墨沉重地点头:"他为保护我们而死。"

雷震独眼含泪,却强忍悲痛:"好孩子...不愧是我白家军的好儿郎!"他转向杜若溪,"郡主受惊了。"

杜若溪摇摇头:"我没事。雷将军,我们得尽快行动,韩七用命换来的情报不能白费。"

雷震赞同地点头,取出一张京城详图铺在桌上:"少主,郡主,请看。根据韩七之前的情报,赵府密室应该在这个位置..."

三人仔细研究着地图和计划,不知不觉天已微亮。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隐蔽的气孔射入密室时,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已经成形。

杜若溪将以"玉面神医"传人的身份公开亮相,借为赵德昌治病的机会潜入赵府。而白墨和雷震则在外接应,一旦她找到密信原件,立刻里应外合撤离京城。

"三日后是初一,赵德昌照例要去大相国寺上香。"雷震指着日历道,"郡主可在那日公开身份,必会引起轰动。"

杜若溪深吸一口气,看向白墨。他眼中满是担忧,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就这么定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不像自己,"三日后,我去会会这位赵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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