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京城，晴空如洗。杜若溪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着衣襟。雷震为她准备的是一袭月白色绣青竹纹的衣裙，素雅中透着贵气，腰间悬着母亲留下的凤凰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郡主今日定能一鸣惊人。"雷震在一旁赞叹，"这身打扮，活脱脱就是当年的明慧长公主！"

杜若溪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悸动。今日她将以"玉面神医"杜仲景之女的身份公开亮相，为接下来的计划铺路。成败在此一举。

"记住，"白墨最后一次叮嘱，"只需引起赵德昌的注意，不要冒险。若有异常，立刻发出信号。"

他递给杜若溪一支精致的银簪，簪头暗藏机关，按下能发出尖锐哨声。杜若溪接过簪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我会小心的。"她将簪子插入发髻，抬头对上白墨担忧的目光，突然有种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皱纹的冲动。

城南大市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一，每逢初一十五更是人山人海。杜若溪选了一处显眼的空地，摆开药箱和"妙手回春"的布幡。雷震安排的几个"病人"已经在一旁等候，都是北疆残部假扮的。

"诸位乡亲，"杜若溪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如溪水，"小女子姓杜名溪，家父杜仲景，人称'玉面神医'。今日初到京城，愿以家传医术为各位义诊，分文不取！"

"玉面神医？"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可是十年前名动京城的杜太医？"

杜若溪微笑颔首："正是家父。"

这下人群炸开了锅。年长些的纷纷回忆起当年杜神医的种种神奇医术，年轻些的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子。

义诊很快开始。杜若溪娴熟地为一个个"病人"诊脉、施针、配药，动作如行云流水。她特意选用了几手父亲独创的针法，在阳光下银针飞舞，宛如凤凰展翅，引来阵阵惊叹。

"神了！我这腰痛多年的老毛病，杜姑娘几针下去就不疼了！"一个老者大声赞叹。

"杜姑娘这手法，和当年的杜太医一模一样！"另一个中年妇人抹着眼泪说，"杜太医救过我儿子的命啊..."

消息如野火般传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杜若溪一边应付源源不断的"病人"，一边留意四周动静。按照计划，赵德昌的眼线应该已经注意到这里了。

正午时分，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衣着华贵的仆役开路，一顶八人抬的轿子停在了义诊摊前。轿帘掀起，一个身着绛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

杜若溪心头一跳——赵德昌！

眼前的男子约莫五十出头，面容清瘦，眉宇间透着威严，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他左手习惯性地按在胸口，正是心绞痛发作时的姿势。

"这位就是杜神医的千金？"赵德昌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压迫感。

杜若溪强自镇定，行了一礼："民女杜溪，见过大人。"

赵德昌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突然瞳孔微缩——他注意到了她酷似明慧长公主的容貌！但老狐狸很快掩饰住惊讶，和蔼地问道："听闻杜姑娘医术高明，本官近来心口疼痛难忍，可否请姑娘看看？"

"大人抬爱了。"杜若溪不卑不亢，"民女愿尽力一试。"

赵德昌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此处嘈杂，不如到茶楼一叙？"

这正是杜若溪想要的。她收拾药箱，随赵德昌来到茶楼雅间。雅间早已清场，只留几个心腹侍卫守在门外。

"杜姑娘今年贵庚？"赵德昌一边让杜若溪诊脉，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大人，民女今年十六。"杜若溪专注地感受着指下的脉搏，发现赵德昌的心脉确实有问题，但...似乎不完全是自然病变。

"十六..."赵德昌若有所思，"杜太医离京正好十年。姑娘离京时应该还小吧？"

杜若溪心中一凛，这是试探！她假装没听懂言外之意："民女自幼随父亲游历四方，对京城印象不深。"

赵德昌的脉搏在她指下突然加快——他在紧张！这个发现让杜若溪心头一震。为何提到她离京时的年纪，赵德昌会紧张？

"大人的心绞痛有些年头了。"她转移话题，"可是遇寒加重，夜间尤甚？"

"正是。"赵德昌惊讶于她的诊断准确，"太医院开的药只能暂缓，无法根治。不知杜姑娘可有良方？"

杜若溪取出银针："容民女先为大人施针缓解疼痛，再开药方。"

赵德昌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杜若溪手法娴熟地在他手腕和颈侧几个穴位施针，暗中观察他的反应。当针尖触及某个特定穴位时，赵德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反应不正常！

"大人可觉得好些了？"她佯装不知，柔声问道。

赵德昌长舒一口气："果然神效！疼痛减轻大半。杜姑娘不愧为神医之后！"

杜若溪谦虚地笑笑，收针开方。她写的都是些普通药材，但配伍精妙，正是父亲当年教她的独门配方。

"这方子..."赵德昌接过药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与当年杜太医为本官开的极为相似。"

"家父常说，对症下药，万变不离其宗。"杜若溪将"家父"二字咬得极重，观察赵德昌的反应。

老狐狸面不改色，但杜若溪敏锐地注意到他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她在医书上读过，这是心虚的表现。

"杜姑娘初来京城，可有落脚之处？"赵德昌突然热情起来，"若不嫌弃，可暂住寒舍。本官这顽疾，还需姑娘多费心..."

杜若溪心中暗喜，计划成功了一半！但表面上她故作犹豫："这...恐怕不妥..."

"无妨无妨！"赵德昌笑道，"本官府中有专门的女眷院落，清净雅致。再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杜太医当年与本官也有些交情，照顾故人之女，理所应当。"

杜若溪假装思考片刻，终于"勉强"答应："那就叨扰大人了。只是民女还有个兄长，一同上京..."

"一并请来！"赵德昌大手一挥，"本官最爱结交青年才俊！"

就这样，杜若溪顺利进入了赵府。临别前，她借着整理药箱的机会，瞥见街角处白墨的身影。他扮作普通行人，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赵府的豪华远超杜若溪想象。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彰显主人的权势。她被安排在一处名为"清韵轩"的独立院落，据说曾是赵德昌最宠爱的小妾住所，后来那小妾病逝，院落就一直空着。

"姑娘先休息，晚些时候老爷设宴为您接风。"一个圆脸丫鬟恭敬地说，"奴婢春桃，专门伺候姑娘。"

杜若溪谢过春桃，关上门仔细检查房间。没有暗格，没有密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闺房。窗外是个小花园，再远处是高墙，墙外应该是府外街道。

她刚整理好药箱，春桃就来通报说赵德昌请她去书房复诊。跟着丫鬟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前。楼前站着两个带刀侍卫，目光如鹰般锐利。

书房内，赵德昌正在批阅文书。见杜若溪进来，他放下毛笔，和蔼地招呼她坐下。

"杜姑娘，本官思来想去，总觉得你面善。"赵德昌单刀直入，"你可认识明慧长公主？"

杜若溪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民女久居乡野，不识贵人。"

"奇怪..."赵德昌眯起眼睛，"你与长公主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长公主生前与杜太医交好，你父亲没提起过？"

"家父很少谈及往事。"杜若溪轻声回答，同时注意到书房一角有个不起眼的书架，上面的书排列得有些刻意——可能是密室的机关！

赵德昌又试探了几句，杜若溪都滴水不漏地应对过去。老狐狸似乎暂时满意了，让她再次为自己诊脉。

这次诊脉，杜若溪更加仔细。她发现赵德昌的脉象中有种奇怪的滞涩感，像是...中毒！而且是慢性中毒，症状与父亲医书中记载的"青丝缠"极为相似！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大震。父亲当年是太医院院使，若他想为长公主报仇，完全有机会对赵德昌下毒。但为何要用这种缓慢的方式？

"杜姑娘？"赵德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本官的病情如何？"

杜若溪定了定神："大人忧劳过度，心脉受损。需静养调理，切勿操劳。"

她开了个解毒扶正的方子，既能缓解"青丝缠"的毒性，又不会引起怀疑。赵德昌接过药方，突然问道："杜姑娘可会炼制'九转还魂丹'？传闻这是杜太医的独门秘方。"

杜若溪心头一紧。"九转还魂丹"确实是父亲的不传之秘，能解百毒，但炼制极为复杂。赵德昌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察觉到自己中毒了？

"民女略知一二，但药材难寻..."

"无妨！"赵德昌打断她，"本府库房什么药材都有！杜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杜若溪只好列出几味主药，其中故意夹杂了两味无关紧要的珍稀药材。赵德昌立刻命人去取，又热情邀请她参加晚宴。

回到清韵轩，杜若溪终于能松一口气。她坐在窗前，梳理着今天的发现：赵德昌确实认识她母亲，且对她的出现既惊讶又警惕；赵德昌长期被人下毒，很可能是"青丝缠"；书房那个可疑的书架后可能有密室...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杜若溪警觉地抓起银针，却见一片树叶飘落在窗台上，叶柄上系着一条细小的红线——是白墨的信号！

她悄悄推开窗，借着暮色的掩护，看到花园假山后有个熟悉的身影。确认四下无人后，她快步走向假山。

"怎么样？"白墨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杜若溪简要说了今天的发现，特别提到赵德昌中毒的事。白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确定是'青丝缠'？"

"症状很像，但需要进一步确认。"杜若溪低声道，"书房有个书架很可疑，可能是密室入口。但守卫森严，我找不到机会探查。"

白墨沉思片刻："明日赵德昌上朝时，侍卫会少些。你想办法进入书房，但千万小心。雷叔的人已经在府外接应，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嗯。"杜若溪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赵德昌要我炼制'九转还魂丹'..."

白墨眉头一皱："他在试探你。那丹药是杜叔独门秘方，外人根本不知配方。"

"我猜也是。"杜若溪咬了咬唇，"所以我故意写错了几味药..."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白墨迅速隐入黑暗："有人来了，快回去！记住，安全第一。"

杜若溪刚回到房中，春桃就来敲门："姑娘，晚宴准备好了，老爷请您过去。"

晚宴设在花厅，除了赵德昌，还有几个心腹幕僚和他们的家眷。杜若溪被安排在主宾位，备受礼遇。

"诸位，这位就是杜太医的千金，杜溪姑娘。"赵德昌向众人介绍，"今日为老夫诊治，手法精妙，不愧是神医传人！"

众人纷纷恭维，几个女眷更是热情地拉着杜若溪问东问西。她强忍不适，应付着这些虚情假意的客套，同时留意着席间谈话，希望能听到有用的信息。

"杜姑娘与长公主真是像极了..."一个年长的夫人感叹，"当年长公主最爱这种茉莉花茶..."

赵德昌咳嗽一声，那夫人立刻噤声。这个细节没逃过杜若溪的眼睛——长公主在赵府是个禁忌话题！

晚宴后，赵德昌亲自送杜若溪回清韵轩。路上，他突然问道："杜姑娘，你父亲...可曾留下什么特别的物件给你？比如...文书、信件之类的？"

杜若溪心跳漏了一拍："只有些医书和药方。"

"是吗？"赵德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太可惜了。杜太医当年...知道不少朝中秘辛呢。"

回到房中，杜若溪反复琢磨赵德昌的话。他显然在找什么东西，很可能是父亲留下的证据。难道他知道银针中的秘密？

夜深人静，杜若溪取出九枚银针，在月光下拼成凤凰图案。针尾的云纹严丝合缝，但似乎还缺了什么...她试着将母亲的玉佩放在图案中央，突然，凤凰的眼睛部位微微一亮！

杜若溪惊讶地拿起玉佩细看，发现凤凰眼睛处竟有两个极小的孔洞，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试着将两枚最细的银针插入孔中...

"咔嗒"一声轻响，玉佩背面弹开一个小暗格，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密在画后，龙睛为钥。"

这是什么意思？杜若溪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父亲确实留下了更多线索，而赵德昌也在寻找这些东西！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明天将是关键的一天，她必须想办法进入书房，解开这个谜团...

玉面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