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夜航

英吉利海峡的夜雾漫上来时，甲板上的探照灯在法眼前晃出细碎光斑。他斜倚在锈迹斑斑的船舷，看着英从舰桥走下来，黑色制服被海风灌满，像一面不情不愿的旗帜。

"Ton capitaine a l'air d'avoir avalé un citron."（你的船长看起来像生吞了柠檬）法晃着半杯波尔多，酒液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块。

英的皮靴碾过甲板上某道1944年留下的弹痕："At least he didn't steal the ship's silverware like some people in 1805."（至少他没像某些人在1805年偷船上的银器）

浪头突然打上甲板，法敏捷地后撤两步，红酒却一滴未洒。英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个该死的拿破仑三世时期古董戒指，总在谈判桌上反射刺眼的光。

"Tu regardes comme si tu voulais le rendre à la Manche."（你盯着看的眼神像是想把它扔进海峡）法故意转动空荡荡的手指，"Dommage, je l'ai troqué contre du cognac en 1871."（可惜1871年我拿它换了白兰地）

英的怀表突然响起八点的报时。法记得这声音——1918年11月11日，在贡比涅森林的火车车厢里，同一个机械音曾打断过他的投降条件宣读。

"Still keeping time for the whole world?"（还在给全世界计时？）法用鞋尖轻踢舷梯上生锈的锚链，"Même tes rouages sentent le thé aigre."（连你的齿轮都泛着酸茶味）

黑暗中有海鸥掠过桅杆。英突然从内袋掏出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褪色的伊丽莎白二世加冕礼图案。"From 1953,"（1953年的）他硬邦邦地说，"When you were still pretending to be civilized."（那时候你还在假装文明人）

法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栖息在雷达上的信天翁。他接过巧克力时，指尖故意擦过英掌心的枪茧——那里有敦刻尔克沙滩的砂砾，还有马岛战争时冻伤的疤痕。

"Comme c'est touchant,"（真感人）他咬开巧克力，突然皱眉，"Tu l'as gardé dans ton coffre à munitions?"（你把它和弹药箱放一起了？）

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月光照亮他们之间的空气，那里悬浮着数百年的炮火与信函，像永远落不到地面的雪。

"Next port is Calais."（下一站加莱）英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法的膝盖，"Try not to sink this time."（这次记得别沉船）

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哼起《统治吧，不列颠尼亚》的变调。在引擎的轰鸣中，这听起来几乎像一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