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动会风波过去两周后，贺峻霖依然刻意与严浩翔保持着距离。
每周的学生会例会上，他公事公办地听取体育部报告，目光从不与严浩翔相接；教室里，他将课桌边界划分得清清楚楚，连橡皮擦过界都要立即收回。这种刻意为之的疏远，连班上的同学都察觉到了异常。
"贺儿，你跟严浩翔怎么回事啊？"午休时间，好友宋亚轩凑过来小声问道，"他惹到你了？"
贺峻霖正往嘴里送饭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只是不熟。"
"得了吧，"宋亚轩撇撇嘴，"全班就你对他最冷淡。人家篮球打得好，性格也不错，女生们都快为他疯狂了。"
贺峻霖抬眼看了一下教室另一端被女生们围住的严浩翔，对方正笑着说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确实，严浩翔转学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成为校园风云人物。
"与我无关。"贺峻霖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吃饭。
就在这时，教室广播突然响起："请学生会全体成员立即到会议室集合，再通知一遍，请学生会全体成员立即到会议室集合。"
贺峻霖皱了皱眉，迅速收拾好餐盒。这种临时召集通常意味着有紧急情况。
当他快步走进会议室时，发现校长和几位校领导已经就座，表情严肃。严浩翔和其他学生会成员也陆续到达，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各位，刚刚接到教育局通知，"校长开门见山，"下个月将是我们南山高中建校十周年，届时会有省市领导前来参加庆典活动。"
会议室内响起一阵低声议论。贺峻霖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种大型活动，学生会的工作量将会翻倍。
"这次校庆将持续三天，包括开放日、文艺汇演和校友论坛等活动。"校长继续说道，"学校希望学生会能够牵头组织，尤其是文艺汇演部分，要展现出我们南山学子的风采。"
贺峻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文艺汇演？这通常是文艺部负责的领域，但现任文艺部长张真源上周刚请了病假...
"贺峻霖同学，"校长的目光转向他，"张真源同学不在期间，由你暂时接管文艺部工作，有问题吗？"
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贺峻霖感到喉咙发紧，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校长。"
"太好了！"校长露出笑容，"严浩翔同学，你在原学校参与过类似活动吧？"
贺峻霖猛地抬头，看见严浩翔点了点头："是的，校长。我参与过两次校庆筹备。"
"那好，你协助贺峻霖同学负责文艺汇演部分。你们两个要密切配合，有什么问题及时向学校反映。"
贺峻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笔杆。又是严浩翔。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他和这个转学生绑在一起？
会议结束后，贺峻霖立刻开始整理工作清单。其他成员陆续离开，只有严浩翔还坐在原位，似乎在等他。
"贺副会长，"当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严浩翔开口道，"关于文艺汇演，我有一些想法..."
贺峻霖头也不抬："把你的想法写成报告发我邮箱。"
"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
"我很忙，严部长。"贺峻霖终于抬起头，语气冷淡，"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按照流程来。"
严浩翔的眉头微微皱起，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挫败："已经两周了，你还在为运动会的事情生气？"
"我没有生气。"贺峻霖合上笔记本，"我只是习惯按规矩办事。现在，请原谅，我还有课。"
他快步走出会议室，心跳却异常地快。严浩翔说得没错，他确实还在生气——但不是因为运动会方案被否，而是因为那个方案确实比他的更好。校运动会最终采用了严浩翔的"体育嘉年华"概念，参与率达到了创纪录的65%，连校长都公开表扬了体育部的工作。
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对贺峻霖来说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贺峻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校庆筹备中。每天放学后，他都要在学生会办公室工作到很晚，审核节目单、协调排练场地、安排彩排时间...工作量大得惊人。
周四晚上十点，贺峻霖还在办公室核对第二天要提交给校长的进度报告。校园早已安静下来，只有保安偶尔经过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终于完成了..."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离开前，他决定去一趟洗手间。
穿过黑暗的走廊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钢琴声飘进他的耳朵。贺峻霖停下脚步，仔细聆听——这么晚了，谁会在音乐教室？
出于好奇，他循着声音走去。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琴声越来越清晰，是一首贺峻霖从未听过的曲子，开始时如涓涓细流，渐渐变得激昂澎湃，最后又回归平静，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忧伤。
他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严浩翔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舞动，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他的眼睛微闭，表情是贺峻霖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放松。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与钢琴的黑漆形成鲜明对比。
这不是简单的弹奏，而是某种深刻的情感表达。贺峻霖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地板发出的吱呀声立刻打断了演奏。
严浩翔猛地转身，看到贺峻霖时明显愣住了："贺...贺峻霖？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在加班。"贺峻霖罕见地结巴了，"没想到你会弹钢琴，还...弹得这么好。"
严浩翔的表情迅速从惊讶变成了警惕："只是随便玩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这种突然的疏离让贺峻霖感到困惑。刚才那个沉浸在音乐中的严浩翔与平日阳光开朗的体育生判若两人。
"那是什么曲子？"贺峻霖忍不住问道，"我从来没听过。"
"自己瞎编的。"严浩翔合上琴盖，动作有些急促，"不早了，一起走吧。"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贺峻霖有无数问题想问，但严浩翔明显不想谈论刚才的事。他们在岔路口分开时，贺峻霖终于忍不住开口："严浩翔，如果你有什么..."
"晚安，贺峻霖。"严浩翔打断了他，转身走向男生宿舍，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贺峻霖站在原地，那首陌生钢琴曲的旋律仍在脑海中回荡。
第二天午休时间，贺峻霖在教师办公室门口遇见了音乐老师林月。
"林老师，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他鼓起勇气问道，"如果一个学生钢琴弹得很好，是什么水平？"
林老师好奇地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要看多好。"林老师思考了一下，"专业级别的学生通常从小开始学习，每天练习数小时，参加过比赛...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学校有这样的人吗？"
贺峻霖摇摇头："只是假设。谢谢林老师。"
离开办公室后，贺峻霖决定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在检索电脑前，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严浩翔 钢琴"几个关键词。
令他惊讶的是，竟然真的搜到了结果——一篇去年的音乐教育杂志报道：《青少年钢琴比赛爆冷：夺冠热门严浩翔失常发挥，泪洒赛场》。
贺峻霖瞪大了眼睛，迅速点开文章。报道配图中，穿着正式礼服的严浩翔站在舞台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与现在阳光自信的样子判若两人。文章提到他来自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是业内看好的钢琴新星，但在重要比赛中因不明原因发挥失常，随后淡出音乐圈...
"原来如此..."贺峻霖喃喃自语。严浩翔的突然转学、对钢琴的复杂态度、那首充满情感的原创曲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正当他沉浸在发现中时，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贺峻霖能当上副会长，全靠他妈妈认识校长..."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挺厉害的..."
"刘佳说的，她表姐是上一届学生会的，知道内幕..."
贺峻霖的身体僵住了。刘佳是文艺部干事，平时工作还算认真，没想到会在背后散布这种谣言。他妈妈确实在学校任教，但他的职位完全是凭实力获得的...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贺峻霖转头看见严浩翔站在几个低年级学生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贺峻霖是我见过最尽职的学生会干部，"严浩翔一字一顿地说，"他每天工作到最晚，对每份文件都亲自核对，校庆筹备几乎占用了他全部课余时间。如果我再听到谁传播这种不负责任的谣言，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学生吓得连连道歉，迅速散开了。严浩翔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贺峻霖，表情顿时变得尴尬："你...都听到了？"
贺峻霖点点头，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本以为严浩翔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这些谣言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谢谢。"他轻声说，这是他对严浩翔说过的最柔软的一句话。
严浩翔挠了挠头，露出标志性的酒窝笑容："事实而已。对了，关于文艺汇演，我写了份企划，要看看吗？"
贺峻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找了张安静的桌子坐下，严浩翔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详尽的策划书，内容从节目编排到舞台设计一应俱全，专业程度令人惊讶。
"你以前真的参与过校庆筹备？"贺峻霖翻看着文件问道。
严浩翔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嗯，在音院附中时...负责过类似活动。"
贺峻霖想起那篇报道，决定不提自己发现的事："这些想法很棒，尤其是这个校友合唱环节。不过舞台设计可能需要简化，预算有限..."
"我可以想办法拉赞助。"严浩翔突然说，"我家...有些这方面的资源。"
贺峻霖挑了挑眉："你确定？"
"就当是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严浩翔笑了笑，"我知道你觉得我是靠关系空降的，但我想证明自己真的想为学校做点事。"
贺峻霖感到一阵愧疚。他确实一直对严浩翔抱有偏见，甚至因为对方比自己更受欢迎而暗自嫉妒...
"那我们...重新开始？"贺峻霖伸出手，"校庆筹备合作伙伴？"
严浩翔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合作伙伴。"
那一刻，贺峻霖注意到严浩翔的灰蓝色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真诚，像是一片澄澈的海，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或许，他对这个转学生的了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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