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第三天,贺峻霖盯着电脑屏幕,眼球干涩发痛。法律系的课程比他预想的更加密集,而每晚与严浩翔的视频通话成了唯一慰藉——尽管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那封维也纳邀请函的话题。
手机震动起来,是马嘉祺发来的消息:【又一家赞助商撤了,星光计划下个月的运营资金缺口两万。】
贺峻霖揉了揉太阳穴,回复道:【我这边联系了三位法学院教授,他们愿意提供法律支持。严浩翔状态如何?】
【白天像个没事人,晚上录完课就消失。今早发现他在音乐教室睡了一夜。】
贺峻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胸口一阵刺痛。他了解严浩翔的逞强——表面越是平静,内心越是翻江倒海。就像当年比赛失利后,他还能微笑着对评委鞠躬,转身却崩溃得三个月无法碰钢琴。
电脑屏幕上的新闻页面还在不断刷新:《心理专家质疑焦虑症患者适合音乐教学吗?》《起底严浩翔背后的资本推手》《"星光计划"受质疑,受益学校暂缓合作》...每一条都像刀子剐在心上。
"贺同学?"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看见法律援助中心的张学长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关于你咨询的网络维权案,我整理了相关法条和类似判例。"张学长推了推眼镜,"不过...这案子涉及的名人是你朋友?"
贺峻霖接过文件,点点头:"高中同学。"
"舆论风暴不好熬啊。"张学长意味深长地说,"我刚查到件有趣的事——最初爆料视频的账号IP在音乐学院内部,而且..."他压低声音,"剪辑痕迹明显,尤其是评委点评那段。"
贺峻霖立刻坐直了身体:"能复原原始视频吗?"
"难,但可以尝试联系比赛主办方。"张学长顿了顿,"对了,李教授问你明天下午有空吗?他想介绍几位媒体法的专家给你认识。"
"当然有。"贺峻霖迅速记下日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能证明视频被恶意剪辑,至少能挽回部分公信力。
晚上十点,严浩翔终于接起视频通话。屏幕那端的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头发乱糟糟的,背景是熟悉的音乐教室。
"又加班?"贺峻霖轻声问。
严浩翔扯出一个笑容:"录了几期备用课程,以防..."他顿了顿,"以防万一。"
贺峻霖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以防自己被舆论彻底打倒,无法继续教学。这种未雨绸缪的思维方式,分明是从自己这里学去的。
"我今天见了媒体法的专家。"贺峻霖决定直奔主题,"他们建议我们主动出击,起诉最初发布剪辑视频的媒体。"
严浩翔的眉头皱了起来:"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吧?等风头过去..."
"不会过去的!"贺峻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陈教授就是要逼你回到他掌控中。你越沉默,他越得寸进尺。"
屏幕那端,严浩翔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贺峻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抱歉,我只是...不想看你再受伤。"
"我知道。"严浩翔的声音软了下来,"但起诉需要时间精力,你现在学业那么重..."
"我可以请假一周。"
"不行!"严浩翔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你刚入学就请假,教授们怎么看你?不能因为我影响你的前程。"
前程。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贺峻霖心里。他盯着严浩翔泛红的眼眶,突然问:"维也纳的邀请,你拒绝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严浩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不是说好改天谈这个吗?"
"我想现在知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屏幕上的严浩翔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时机不对。"他终于开口,"'星光计划'需要人主持,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不想刚分开就..."严浩翔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让你一个人面对新环境。"
贺峻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果然如此。严浩翔放弃梦寐以求的机会,只因为担心他无法适应大学生活。这种牺牲让他既感动又愤怒。
"你不该这样做决定。"贺峻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是国际音乐治疗协会,是你转型的最好机会!"
"我的事我自己决定!"严浩翔突然提高了音量,"贺峻霖,不是只有你的规划才是对的!"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贺峻霖震惊地看着屏幕中严浩翔涨红的脸,一时语塞。
"对不起。"严浩翔很快反应过来,揉了揉脸,"我太累了。"
"不,你说得对。"贺峻霖艰难地开口,"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因为我而放弃..."
"我不会。"严浩翔斩钉截铁地说,但眼神闪烁,显然言不由衷。
通话在尴尬中结束。贺峻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胸口闷得发慌。他打开抽屉,严浩翔送他的银色书签静静躺在那里,在台灯下泛着微光。
第二天清晨,贺峻霖被手机铃声惊醒。来电显示是丁程鑫。
"霖霖!快看微博!"丁程鑫的声音透着焦急,"严浩翔上直播了!"
贺峻霖瞬间清醒,抓起平板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条赫然是#严浩翔直面质疑直播#。点进去,画面中的严浩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钢琴前,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是的,那次比赛我确实发挥失常。焦虑症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就像感冒发烧一样需要治疗..."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心理问题不影响我教学,反而让我更理解学生的压力..."
弹幕飞速滚动,有鼓励也有嘲讽。贺峻霖的心悬到嗓子眼——这种直面质疑的方式太冒险了,随时可能被恶意问题击垮。
"关于陈教授的指控..."主持人突然话锋一转,"有消息称您是因为师生关系破裂才离开音乐学院?"
严浩翔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像心跳:"我尊重陈教授的教学,但理念不同。音乐不该只是竞技,更应是治愈的力量。"
"那您现在的合作伙伴,传言是富二代的那位..."
"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严浩翔打断主持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请不要把无关人士扯进来。"
贺峻霖的眼眶一热。即使在这种时候,严浩翔的第一反应仍是保护他。
直播在严浩翔弹奏的《星与海》中结束。贺峻霖立刻拨通他的电话,却听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直到下午的法律援助中心例会,严浩翔依然失联。贺峻霖心不在焉地听着案例讨论,手指不停刷新着社交媒体。直播效果出人意料地好,#严浩翔真诚#已经冲上热搜,舆论开始出现反转。
"贺同学?"李教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对这个网络暴力案例有什么看法?"
贺峻霖仓促抬头,发现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看他。投影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案例——赫然是严浩翔事件的梳理。
"我..."他的喉咙发紧,"我认为关键在于证明原始视频被恶意剪辑。根据《网络安全法》第24条..."
分析完法律观点后,贺峻霖鼓起勇气补充:"其实...这是我朋友的案例。"
会议室一片寂静。李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你这几天废寝忘食地研究媒体法。放学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会议结束后,贺峻霖终于接到严浩翔的短信:【手机没电了。直播后有个音乐平台想谈合作,刚结束。你那边几点下课?】
贺峻霖回复:【七点。李教授找我谈事。】
【好,那我先睡会儿。爱你。】
最后两个字让贺峻霖的手指微微发颤。严浩翔很少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感,想必是经历了异常艰难的一天。
李教授的办公室堆满了法律典籍。老人示意贺峻霖坐下,开门见山:"你朋友的事,我详细了解过了。确实有恶意操作的痕迹。"
贺峻霖握紧拳头:"能起诉吗?"
"技术上可行,但耗时耗力。"李教授递给他一份文件,"不过,我这里有个更快的解决方案。"
文件标题是《关于联合开展"艺术+法律"公益项目的倡议书》,落款处已经签了几位知名法学教授和艺术家的名字。
"这是..."
"我们计划成立一个公益联盟,为像你朋友这样的艺术工作者提供法律支持。"李教授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如果严浩翔愿意成为首位合作艺术家,舆论将不攻自破。"
贺峻霖瞪大眼睛。这远超出他的预期——不仅解决眼前危机,更为严浩翔的音乐治疗理想提供了平台。
"当然,需要他亲自来北京签约。"李教授补充道,"你能安排吗?"
"没问题!"贺峻霖几乎要跳起来,"谢谢教授!"
"别谢我。"李教授摆摆手,"是你的执着打动了我。连续三天熬夜整理案例,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自愧不如。"
走出法学院大楼,秋日的夕阳将校园染成金色。贺峻霖迫不及待地拨通严浩翔的电话,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依然提示无法接通。
回到宿舍,他打开电脑准备整理李教授给的材料,突然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来自国际音乐治疗协会,主题是"关于申请延期的回复"。
贺峻霖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严浩翔申请了延期?不是直接拒绝?他犹豫了一下,点开邮件:
【尊敬的严先生:
关于您申请将培训项目延期至明年春季的请求,经委员会讨论,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
后面的内容贺峻霖已经看不下去。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翻腾——严浩翔没有放弃机会,只是试图推迟到他适应大学生活后。这种体贴让他心疼又自责。
手机突然响起,是严浩翔的视频通话请求。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
屏幕那端的严浩翔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却强撑着笑容:"嘿,想我了吗?"
贺峻霖直接问道:"你申请了维也纳项目的延期?"
严浩翔的笑容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邮件发到我这里了。"贺峻霖撒了个小谎,"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被拒了啊。"严浩翔苦笑,"没必要让你白高兴..."
"白高兴?"贺峻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严浩翔,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需要保护的弱者?还是你前途上的绊脚石?"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贺峻霖终于爆发了这些天的压抑,"擅自替我决定什么对我好,隐瞒重要决定,遇到困难不让我帮忙...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浩翔的脸色变得苍白:"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可你正在用这种方式推开我!"贺峻霖的声音哽咽了,"真正的伙伴是共同面对困难,不是单方面牺牲!"
屏幕两端同时陷入沉默。严浩翔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贺峻霖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你说得对。"良久,严浩翔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我不知道怎么平衡。从小到大,音乐就是孤独的修行,所有困难都该自己扛..."
贺峻霖的心软了下来:"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严浩翔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害怕...怕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你,怕拖累你..."
"傻瓜。"贺峻霖轻声说,"记得'星光计划'的第一课吗?你告诉孩子们,音乐是让人勇敢的力量。"
严浩翔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突然笑了:"你偷看我的教案。"
"不仅偷看,还做了批注。"贺峻霖也笑了,随即正色道,"听着,李教授有个提案..."
他详细解释了公益联盟的计划,严浩翔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太完美了!"严浩翔激动地说,"不仅解决现在的危机,还能帮到更多像我一样的艺术工作者...我明天就买票去北京!"
"等等。"贺峻霖想起什么,"维也纳那边...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严浩翔的表情黯淡下来:"委员会说名额不能保留,但欢迎我明年重新申请。"
贺峻霖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如果...我们能证明你的音乐治疗在国内已经取得成效呢?比如'星光计划'的成果加上公益联盟的背书?"
"你的意思是..."
"重新申请时附上这些材料,展示你不仅是个演奏者,更是音乐疗法的实践者。"贺峻霖越说越兴奋,"这比单纯参加培训更有说服力!"
严浩翔怔怔地看着他:"你...你支持我去?"
"当然。"贺峻霖坚定地说,"只要那是你真正想要的。"
屏幕那端,严浩翔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浩翔!快开门!"是丁程鑫的声音,透着不寻常的焦急,"出事了!"
严浩翔匆忙对贺峻霖说了句"等下联系",便切断了视频。贺峻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十分钟后,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丁程鑫发来一连串消息:
【陈教授接受采访了】
【他说严浩翔心理不稳定不配教音乐】
【还暗示你们关系不正当】
【视频已经传疯了】
最后一条是一个微博链接。贺峻霖点开,看到陈教授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严浩翔同学确实才华横溢,但心理素质堪忧。至于他和那位贺同学的关系,据我所知,音乐学院不会容忍这种..."
视频戛然而止,但伤害已经造成。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开始人肉搜索贺峻霖的信息,甚至有人质疑"星光计划"的真实性。
贺峻霖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自严浩翔:【别担心,我能处理。你早点休息。】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贺峻霖的眼眶发热。又是这样。严浩翔总是试图独自承担一切,把他隔绝在风暴之外。但这次,他不会再让爱人孤军奋战。
迅速收拾好背包,贺峻霖给室友留了张便条,随即冲向夜色中的火车站。这一次,他不会只是远程支持,而是要站在严浩翔身边,共同面对这场风暴。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不再各自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