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的灯光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眼。俞婉清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电脑屏幕上"作文比赛初稿"几个字已经模糊成一片。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整栋教学楼几乎空无一人。
"还没走?"林嘉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俞婉清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马上就好了。"她迅速保存文档,开始收拾书包。
林嘉伟靠在桌边,没有离开的意思。"为了周屿那么拼命?"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屏幕上《袖间星辰》的标题,"全校都在传你们的事。"
俞婉清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只是普通同学。"她合上电脑,声音比想象中更冷淡。
"是吗?"林嘉伟轻笑一声,"那他知不知道,你每晚在这里写到这么晚?"
教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门被推开,周屿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手里还拿着一把滴水的伞。
"抱歉打扰了。"他的目光在林嘉伟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向俞婉清,"李老师让我锁教学楼的门,看到这里还亮着灯。"
俞婉清的心跳突然加速。这明显是个借口——周屿根本不是值日生。但此刻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我正好写完,一起走吧。"
林嘉伟的表情阴沉下来,但在周屿面前没再多说什么。三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林嘉伟转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俞婉清一眼。
雨越下越大,俞婉清这才发现自己没带伞。她刚想说可以等雨小一点,周屿已经撑开了伞。
"我送你。"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俞婉清能感觉到周屿刻意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每天都留到这么晚?"周屿突然问。
"嗯,家里...有点吵。"俞婉清含糊地回答。实际上,父亲对她参加作文比赛的事不置可否,只说"别耽误正课",让她宁愿在学校完成写作。
周屿的肩膀挨着她的,传来阵阵温热。"那篇《袖间星辰》,"他顿了顿,"是写那天的自行车?"
俞婉清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周屿会看到标题。"只是...随便取的题目。"
"我很期待读到。"雨声中,周屿的声音格外温柔,"不过别太勉强自己。你脸色不太好。"
确实,俞婉清感到一阵阵头晕,可能是连续熬夜的结果。她刚想说没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周屿迅速揽住她的肩膀,伞掉在地上,雨水立刻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校服。
"你发烧了。"周屿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烫成这样还熬夜?"
俞婉清想说自己没事,但一阵眩晕袭来,她不得不抓住周屿的手臂稳住身体。下一秒,她感到自己被拦腰抱起,周屿捡起伞塞到她手里,然后背着她大步走向路边拦出租车。
"真的不用..."俞婉清虚弱地抗议。
"闭嘴。"周屿难得强势,"地址。"
出租车里,俞婉清昏昏沉沉地靠在车窗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街灯的光晕被拉长成模糊的色带。她感觉到周屿的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滑倒。
"到了。"周屿轻声唤醒她,付完车费后再次背起她,按照她给的地址来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俞婉清挣扎着要下来。"我爸妈...他们不喜欢陌生人..."
"你确定家里有人?"周屿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
俞婉清沉默了。父亲出差,母亲在医院值夜班,她确实带了钥匙。周屿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先上去,你需要退烧药。"
狭小的公寓里堆满了医学书籍和文件——俞婉清的母亲是医生。周屿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熟练地找到医药箱,拿出体温计和退烧药。
"39度2。"他看着体温计,眉头紧锁,"有湿毛巾吗?"
俞婉清指了指卫生间,随即被周屿按回沙发上。"别动。"
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舒服得让俞婉清叹息。她半闭着眼睛,看着周屿在房间里忙碌的身影——烧水、找药、甚至整理了她散落在茶几上的参考书。他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经常照顾人?"俞婉清虚弱地问。
周屿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妈身体不好。"他简短地回答,把药和水递给她,"吃了。"
药片苦涩的味道让俞婉清皱起脸。周屿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给,小时候我妈就这么哄我吃药。"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俞婉清的鼻子一酸。她含着糖,看周屿在书桌前停下,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
"这是...比赛的第二稿?"
俞婉清点点头,突然紧张起来。那篇文章里,她写了很多关于周屿的事——他的栀子花香,他的黑色笔记本,他骑车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周屿没有翻看,只是轻轻合上笔记本。"等你好了再继续。"他坐回沙发边的椅子上,"睡吧,我等你退烧再走。"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房间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和两人的呼吸。俞婉清的眼皮越来越沉,朦胧中,她感觉到周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刘海,像是在确认体温,又像是某种温柔的触碰。
"周屿..."她半梦半醒地唤道。
"嗯?"
"那首歌...我听了无数遍..."
一声轻笑。"我知道。U盘有播放记录。"
俞婉清想回应,但睡意如潮水般涌来。最后的意识里,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萦绕在梦境边缘。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俞婉清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额头的毛巾已经干了。茶几上放着一盒退烧药、一瓶水和一张纸条:
「药8小时一次,多喝水。笔记我帮你整理了,别急着写稿。
——ZY」
旁边还放着那颗水果糖的包装纸,被折成了一颗小星星。
俞婉清把纸条贴在胸口,感到心跳加速。她转头看向书桌,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不仅被整理好,旁边还多了一摞崭新的稿纸和一支钢笔——正是她常在学校文具店看的那款,但一直没舍得买。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屿的消息:「好点了吗?」
俞婉清回复:「嗯,谢谢你...那些东西...」
「不是我。」周屿秒回,然后又补充:「是田螺姑娘。」
这个玩笑让俞婉清笑出声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手上的疤...」
这次回复隔了几分钟:「小时候学琴,摔碎玻璃杯划的。那时候以为再也不能弹琴了,哭得很惨。」
俞婉清想象着小周屿哭泣的样子,胸口一阵柔软。她还没回复,又一条消息来了:
「下午班会记得请假。对了,下周运动会,李老师让你负责通讯稿。」
运动会?俞婉清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翻开书包,果然找到一张皱巴巴的通知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被分配到了"宣传组"——这意味着她要在烈日下跑来跑去采访运动员,而她的体育从来都是勉强及格。
「我不擅长这个...」她回复道。
「有我。」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俞婉清的心安定下来。
三天后,完全康复的俞婉清回到了学校。一进教室,她就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姜茶。周屿假装专注地看书,但耳尖的红晕出卖了他。
前座的陈雪转过头,酸溜溜地说:"哟,病美人回来啦?周屿这两天魂不守舍的,连张诗雨搭话都不理。"
俞婉清看向周屿,男生依旧盯着书本,但嘴角微微上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线。
"通讯稿的事,"他突然低声说,"我帮你联系了几个运动员采访,不用到处跑。"
俞婉清小口啜饮着姜茶,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谢谢。"她顿了顿,"那天晚上...也是。"
周屿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温柔得像夏夜的星空。"不客气,田螺姑娘。"
两人相视一笑,教室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突然远去。这一刻,俞婉清觉得,或许那些熬夜、那些雨、那些发烧都是值得的——只为这个阳光下默契的微笑。
然而她没注意到,教室后门处,张诗雨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发出去的消息:
「表姐,你猜对了,他确实喜欢那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