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前一周的校园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午休时分，俞婉清坐在看台角落，笔记本摊在膝上，试图整理周屿帮她联系的运动员采访提纲。微风拂过，带来远处篮球场上的喧闹声。
"写这么认真？"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俞婉清抬头，看见周屿逆光站着，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柠檬茶。他刚结束篮球训练，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给。"他递过一瓶，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采访名单我又补充了几个。"
柠檬茶的冰凉触感让俞婉清的手指微微一颤。周屿靠得很近，他身上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那抹始终如一的淡淡花香。
"你打篮球？"俞婉清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只参加学术竞赛。"
周屿拧开瓶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初中是校队的。"他擦了擦嘴角，"后来退出音乐社，连篮球也一起放弃了。"
俞婉清想起他手上的疤痕，和那句"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能继续的"。她突然很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放弃这么多热爱的事物。但周屿已经转移了话题：
"明天中午约了田径队的李想，他去年破了市记录。你可以重点问问他起跑姿势的调整过程。"
他说话时，一滴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里。俞婉清不自觉地盯着那个轨迹，直到周屿疑惑地挑眉，她才慌忙低头看名单。
"你...会参加什么项目吗？"她假装整理纸张，掩饰发烫的脸颊。
"4x100米接力。"周屿的声音带着笑意，"怎么，要给我写专访？"
俞婉清正想回答，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二位约会呢？"
张诗雨不知何时站在看台下，穿着啦啦队服装，短裙在风中飘动。她身旁的许希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
"我们在讨论运动会的事。"俞婉清平静地回答。
"是吗？"张诗雨跳上看台，故意挤在两人中间，"周屿，下个月初中同学聚会，刘芸说要回来哦。"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俞婉清一眼，"人家特意从英国飞回来呢。"
周屿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和她不熟。"
"怎么会不熟呢？"张诗雨夸张地瞪大眼睛，"她不是你前女友吗？而且..."她压低声音，"你们不是约定过，等她留学回来就..."
"够了。"周屿猛地站起来，柠檬茶瓶被碰倒，液体在水泥地上蔓延开来，"张诗雨，适可而止。"
气氛骤然凝固。许希拉了拉张诗雨的手臂，女生不情愿地撇撇嘴，临走时却凑到俞婉清耳边："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不过是刘芸出国后的消遣罢了。"
他们走后，俞婉清机械地擦着洒落的柠檬茶。周屿蹲下身帮她，两人的手指在纸巾上短暂相触。
"别听她胡说。"周屿的声音很低，"我和刘芸早就结束了。"
俞婉清点点头，却无法忽视心里泛起的那丝酸涩。她知道不该在意过去的事，但张诗雨的话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俞婉清帮老师整理乐器。夕阳透过落地窗，给钢琴镀上一层金边。她忍不住轻轻按下一个琴键，清脆的音符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C大调，不错。"
俞婉清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周屿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怎么在这？"
"听到琴声。"周屿走进来，手指滑过琴键，弹出一段流畅的旋律——是《For Y.W.》的前奏，"想听完整版吗？"
俞婉清的心跳加速，点了点头。
周屿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键上舞动起来。前奏过后，他开口唱道：
「课桌之间三十公分的距离
藏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你低头时垂落的发梢
是我无法宣之于口的诗行
当所有人都追逐太阳
我只想守护这片星光
哪怕课桌变成银河
你仍是我最想抵达的远方
流言是别人嘴里的刺
而你是我想守护的城池
不必追问永远有多远
此刻心跳就是最好的证词」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俞婉清站在原地，感到呼吸困难。这首歌比U盘里的版本更加完整，歌词直白得几乎像一封情书。
"这是..."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周屿从琴凳上站起来，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俞婉清，"他罕见地叫她的全名，"我喜欢你。不是消遣，不是替代，只是...喜欢你。"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俞婉清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能看见周屿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袖口那抹熟悉的栀子花香。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周屿轻声说，"我只是...不想你再因为张诗雨的话难过。"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音乐老师走了进来。"你们还没走啊？啊，周屿！正好，下个月校庆，校长点名要你表演钢琴独奏，就是初中得过奖的那首《夜曲》。"
周屿的表情瞬间僵硬。"老师，我很久没练琴了..."
"别推辞了，你妈妈刚才还打电话问我这事呢。"老师拍拍他的肩，"她说很期待听你再次弹琴。"
老师离开后，教室里一片沉默。俞婉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妈妈...支持你弹琴？"
周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琴键。"嗯，她一直支持。"他苦笑了一下，"是我爸...他觉得音乐是不务正业。"
"那校庆..."
"我会参加的。"周屿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正好有些话，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俞婉清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周屿..."
"我送你回家吧。"周屿合上琴盖，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明天记得采访李想，他脾气有点急，但人不错。"
回家的路上，两人默契地避开了那个未完成的告白话题。但分别时，周屿轻轻拉住了俞婉清的手腕。
"不管你怎么想，"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明亮，"那首歌是写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
俞婉清躺在床上，脑海中循环播放着那首歌的旋律。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屿发来的消息：
「忘了说，李想喜欢喝可乐，采访前可以买一瓶。」
这样平常的叮嘱，却让俞婉清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回复：「好。你练琴别太晚。」
「遵命。晚安，Y.W.」
这是周屿第一次用歌词里的缩写称呼她。俞婉清把手机贴在胸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与忐忑交织的情绪。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就像春天的第一朵花苞，轻轻一碰就会绽放。
第二天中午，俞婉清在田径场边等待李想，手里拿着冰镇可乐。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抬头，却看见张诗雨独自走来。
"别等了，李想不会来的。"女生笑得不怀好意，"周屿没告诉你吗？他今天要陪刘芸视频通话。"
俞婉清的手指紧了紧，可乐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不信。"
"随便你。"张诗雨耸耸肩，"不过你知道吗？周屿初中时为了刘芸打过架，对方缝了五针。他从来没告诉过你吧？"
俞婉清转身要走，张诗雨却拦住她："急什么？看看这个。"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周屿和一个漂亮女生的合影，两人穿着初中校服，女生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
"这是去年刘芸出国前拍的。"张诗雨得意地说，"周屿钱包里到现在还放着这张照片呢。"
俞婉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张诗雨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你不配。"她冷冷地说，"刘芸和周屿从初一就在一起，他们之间的事你根本不懂。周屿答应过等她留学回来，而你...不过是个临时替代品。"
俞婉清深吸一口气："如果周屿真的还喜欢她，我会祝福他们。但现在，我更相信他亲口对我说的话。"
她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张诗雨的喊声："校庆那天刘芸会回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下午的课堂上，周屿的座位空着。前座的陈雪转过头："周屿请假了，好像是家里有事。"
俞婉清的心沉了下去。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询问，最终还是放下了。如果周屿想告诉她，自然会说的。
放学后，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放张诗雨的话和周屿弹琴时的侧脸。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周屿正站在一家琴行门口，身边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应该是他母亲。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周屿的表情异常严肃。
俞婉清下意识地躲到树后。她不该偷听，但脚步却无法移动。
"爸还是不同意？"周屿的声音传来。
"他希望你考金融。"周母叹了口气，"但校庆演出...你可以参加，毕竟校长亲自邀请的。"
"不只是演出的事。"周屿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我想报考音乐学院的事，已经决定了。"
"小屿..."
"妈，这次我不会妥协。"周屿的语气软了下来，"就像...就像您当年放弃钢琴一样。"
周母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那个女孩吗？文学社的那个？"
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全是。"周屿轻声说，"但她让我想起...音乐对我的意义。"
周母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家吧，你爸今晚不回来吃饭。"
他们离开后，俞婉清站在原地，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周屿为了音乐，也或许是为了她，正在对抗家人的期望。而她却因为张诗雨的几句话动摇...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屿发来的消息：「抱歉今天突然请假。明天见，记得带防晒霜，运动会会很晒。」
简单平常的话语，却让俞婉清的眼前模糊起来。她回复：「好，你也是。PS：我喜欢那首歌，非常喜欢。」
发送后，她立刻锁上屏幕，脸颊发烫。几秒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那我可以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吗？不是作文比赛的，是只写给我的那种。」
俞婉清笑了，眼泪却滑落下来。她抬头看向天空，夕阳已经西沉，第一颗星星正悄悄亮起。无论张诗雨说什么，无论刘芸是否会回来，此刻，她选择相信这份心跳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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