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俞婉清坐在主席台旁临时搭建的媒体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刚采访完跳高冠军，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素材，但思绪却不断飘向看台另一侧——周屿正在那里做热身运动，为下午的接力赛准备。
"喂，发什么呆呢？"陈雪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递过来一瓶冰水，"李老师找你，说是辩论赛的事。"
俞婉清这才想起，上周班主任确实提过冬季辩论赛的事。她匆忙收拾东西，临走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屿。男生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抬头对她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牙齿白得耀眼。
教师办公室里，李老师正在整理一叠资料。"俞婉清，冬季辩论赛的名单定了，你和周屿一组。"
俞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笔记本边缘。"我和...周屿？"
"嗯，还有二班的林晓和三班的王浩。"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你负责一辩，周屿四辩。主题是'青春应该勇于尝试还是专注目标'，我们抽到的是正方——勇于尝试。"
走出办公室，俞婉清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屿发来的消息：「听说我们要并肩作战了？」
她忍不住微笑：「刚知道。你比完赛再说吧，好好热身。」
「遵命，小辩手大人。」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俞婉清一上午的疲惫一扫而空。她回到媒体席，开始整理上午的采访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田径场。当男子4x100米接力开始时，她放下笔，全神贯注地寻找周屿的身影。
发令枪响，运动员如离弦之箭冲出。周屿跑最后一棒，当接力棒传到他手中时，他们队还落后第二名半个身位。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俞婉清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周屿奔跑的姿态像一头猎豹，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舒展，黑发被风吹得向后飞扬。一个、两个，他接连超过前面的选手，最终以半个身位的优势冲过终点线。看台上一片沸腾，他的队友们冲上去拥抱他。
俞婉清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像是自己也刚跑完比赛。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祝贺，却看见一群女生已经围住了周屿，其中就有穿着啦啦队服的张诗雨。女生亲密地用手帕给周屿擦汗，周屿礼貌地后退一步，接过手帕自己擦拭。
这一幕让俞婉清胸口发闷。她转身回到座位，强迫自己专注于稿件。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不来给我加油？"周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呼吸还有些急促。
俞婉清抬头，看见男生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轮廓。她迅速移开视线，"我在写稿..."
周屿凑过来看她的笔记本，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写得真好。"他真诚地赞叹，"比校报的记者强多了。"
"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俞婉清小声建议，"会感冒的。"
周屿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张诗雨刚才告诉我，刘芸下周真的会回来。"
俞婉清的手指僵住了，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蓝色。
"但我已经三年没见她了。"周屿的声音很平静，"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那些所谓的约定都是她一厢情愿。"
俞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
"俞婉清，"周屿突然叫她的全名，眼神认真，"运动会结束后，我们谈谈好吗？"
这个请求让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她轻声回答。
周屿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广播打断："请男子4x100米接力赛冠军到领奖台领奖！"
"我得走了。"周屿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突然快速说道，"下午辩论队第一次集训，等我一起走？"
没等俞婉清回答，他就跑向了领奖台。阳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白杨，脖子上挂着的金牌闪闪发光。
下午的辩论集训在图书馆进行。俞婉清提前到了，正在整理论点，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看见周屿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陌生女生——长发飘飘，五官精致，穿着别校的校服，正亲昵地挽着周屿的手臂。
俞婉清的笔掉在了地上。
"各位，这是刘芸。"周屿向大家介绍，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提前回来了，对辩论很感兴趣，想来观摩。"
刘芸落落大方地向大家问好，目光在俞婉清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笑着坐在了周屿旁边。整个讨论过程中，她时不时凑到周屿耳边低语，或是为他整理衣领。周屿虽然没有拒绝，但身体明显僵硬，频频看向俞婉清。
俞婉清强迫自己专注于讨论，但刘芸的存在像一根刺，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当讨论到"勇于尝试是否意味着对目标的不专注"时，刘芸突然插话：
"我觉得小屿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声音甜美，"他明明钢琴弹得那么好，却为了学业放弃了，这就是专注目标的表现呀。"
房间里瞬间安静。周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刘芸，"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事不需要你代言。"
刘芸委屈地撅起嘴："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周叔叔不是常说，做人要懂得取舍..."
"够了。"周屿猛地站起来，"我们休息十分钟。"
他大步走出图书馆，刘芸赶紧追了出去。剩下的队员面面相觑，林晓小声问："他们什么关系啊？"
"前女友。"王浩耸耸肩，"听说初中时挺轰动的，周屿为她打过架。"
俞婉清的心沉了下去。她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尴尬的现场。走廊尽头，她隐约听到安全通道里传来争吵声。
"...为什么突然回来？"是周屿的声音。
"想给你个惊喜呀。"刘芸撒娇道，"我和爸爸说了，他同意我转回国内读高三，这样我们..."
"我们早就结束了。"周屿打断她，"三年前就结束了。"
"是因为那个书呆子吗？"刘芸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张诗雨都告诉我了！她有什么好？长得一般，家里也没什么背景..."
"闭嘴。"周屿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再敢说她一句试试。"
俞婉清没有继续听下去，悄悄离开了。回到图书馆，她机械地翻着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十分钟后，周屿独自回来了，脸色阴沉。刘芸没有跟来。
"继续吧。"他简短地说，目光在俞婉清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想确认她是否还好。
集训结束后，天色已晚。周屿追上正要离开的俞婉清："我送你回家。"
两人沉默地走在夜色中。秋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俞婉清裹紧了外套，突然感到肩上一沉——周屿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对不起。"他突然说，"刘芸的事...很复杂。"
俞婉清停下脚步："你们...真的只是前女友关系吗？"
周屿深吸一口气："初中时交往过两个月，后来我发现她接近我只是因为我爸是她爸的上司。"他的声音带着苦涩，"她出国后一直单方面联系我，但我早就明确拒绝过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周屿苦笑，"因为她爸现在是我爸的合伙人，两家人...有些利益往来。"
俞婉清的心揪了起来。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屿会放弃音乐和篮球——都是家庭压力的结果。
"校庆演出，"她轻声问，"你还会参加吗？"
周屿的眼神坚定起来："会。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在演出后公开报考音乐学院的决定。"
"你父母..."
"可能会很生气。"周屿笑了笑，"但有些事，我必须自己做决定。"
他们在俞婉清家楼下停下。周屿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认真地看着她："俞婉清，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不管刘芸回来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星辰。俞婉清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我知道。"她轻声回答，"辩论赛...我们一起加油。"
周屿笑了，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嗯，一起。"
回到家，俞婉清发现母亲难得地在家。"婉清，"母亲放下医学杂志，"听说你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俞婉清的心一沉。"只是同学，我们一起准备辩论赛。"
母亲审视地看着她："你爸爸和我都希望你能专注学业。高三了，不要分心。"
"我不会耽误学习的。"俞婉清低声保证。
"那个周屿，"母亲突然说，"他父亲是周氏集团的周明远吧？"
俞婉清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医院最近在和周氏谈一个合作项目。"母亲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家...比较复杂。你小心些。"
这句话让俞婉清彻夜难眠。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周屿发了一条消息：「辩论的论点我补充了一些，明天讨论？」
几乎是立刻，周屿回复：「好。PS：别想太多，晚安。」
简单的几个字，却莫名让她安心。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本周屿送给她的《飞鸟集》。俞婉清轻轻翻开，手指抚过那些他写下的批注，仿佛能透过这些字迹触摸到他的思想。
辩论赛前的日子过得飞快。刘芸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学校，以"准备转学手续"为由缠着周屿。但令人意外的是，周屿不再回避她，而是坦然地在俞婉清面前与她相处，甚至主动介绍她们认识。这种坦荡的态度，反而让刘芸的小动作显得幼稚可笑。
比赛前一天晚上，辩论队最后一次集训结束得特别晚。刘芸照例要跟周屿一起走，但这次周屿婉拒了："我送俞婉清回家，她一个人不安全。"
刘芸的脸色瞬间变了："我也一个人啊！"
"你司机不是在外面等吗？"周屿平静地说，"明天见。"
走在夜色中，俞婉清忍不住问："你这样...没关系吗？"
"有什么问题？"周屿反问，"我早就和她说清楚了。"
"但你父母..."
周屿沉默了一会儿。"我爸确实希望我和她保持良好关系。"他承认道，"但不会以我的感情为代价。"
这句话让俞婉清的心跳加速。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两人停下等待。周屿突然转向她：
"俞婉清，如果...如果校庆演出后，我和家里摊牌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音乐学院参观吗？"
路灯的光晕染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俞婉清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这不是直接的告白，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动。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说。
绿灯亮起，周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他们的手心都出了汗，却谁都不愿意松开。就这样，他们牵着手走过了那个路口，像是跨过了某个无形的界限。
辩论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俞婉清作为一辩，开场陈述清晰有力；周屿作为四辩，总结陈词慷慨激昂。当评委宣布正方获胜时，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周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轻轻抱了一下俞婉清，在她耳边快速说道：
"我们赢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俞婉清的眼眶发热。她知道，这不只是一场辩论赛的胜利。
赛后合影时，刘芸突然冲上台，硬是挤到周屿身边挽住他的手臂。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俞婉清看到周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与她之间的距离，比与刘芸的近得多。
这个小小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