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京刮着干冷的风。俞婉清裹紧围巾，站在中央音乐学院礼堂外跺脚。手里攥着的门票已经有些潮湿——这是周屿参与创作的第一个大型音乐会，门票背面印着所有演出者的名字，周屿的名字后面跟着小小的"作曲/钢琴"。
"婉清！这边！"
她转头，看见周屿的母亲在VIP通道口向她招手。女人今天穿着墨绿色旗袍，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完全看不出病容。
"阿姨好。"俞婉清小跑过去，"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母笑着挽住她的手，"多亏你妈妈推荐的专家。"
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医院，第二次在中秋家宴，每一次都让俞婉清更确信周屿的眼睛遗传自母亲——那种看透人心的温柔目光。
礼堂里暖气很足。周母的座位在前排，旁边坐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当俞婉清认出那是周屿父亲时，差点被台阶绊倒。
"小心。"周母扶住她，"他硬要来的，嘴上不说，其实很在意小屿的演出。"
演出开始前，俞婉清偷偷打量周父。男人坐姿笔直，面无表情地翻看节目单，却在周屿名字那页停留了很久。灯光暗下时，她分明看见他调整了一下领带，像是要迎接什么重要时刻。
第一个节目就是周屿的《地铁四号线》。钢琴前奏响起时，俞婉清屏住了呼吸——这是她第一次听完整版。歌曲讲述两个年轻人在陌生城市的相遇与离别，旋律像地铁隧道里的风，时而急促时而舒缓。
当唱到"你发梢沾着未名湖的月光"时，周屿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看到她身边的父母时明显怔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状态，琴声更加流畅。
演出结束后，俞婉清在后台走廊等待。周父被几位教授围着说话，严肃的脸上罕见地带着笑意。周母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丝绒盒子："帮我把这个给小屿。"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音符胸针，背面刻着日期和"给我们的骄傲"。
"他爸爸挑的。"周母眨眨眼，"嘴硬的男人。"
周屿出来时，额头还带着汗珠。看到父母，他明显紧张起来："爸...妈..."
"弹得不错。"周父生硬地说，随即转向俞婉清，"你妈妈最近忙吗？"
俞婉清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她说话："还、还好，周二门诊..."
"下周约她吃个饭。"周父说完，大步走向出口。
周屿呆在原地，直到母亲拍拍他的肩："他夸人就这样。"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胸针是你爸选的。"
回北大的地铁上，周屿一直盯着那枚胸针看。"二十年了，"他突然说，"他第一次夸我。"
俞婉清靠在他肩上，想起中秋家宴上周父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听说你会写诗？"当时她紧张得打翻了茶杯，而现在，那个威严的男人居然主动约她母亲吃饭。
"下周六北大有个活动。"她轻声说，"你要不要...带你父母一起来？"
周屿捏了捏她的手："什么活动？"
"我和林嘉伟组织的'诗与歌'。"俞婉清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把同学们写的诗编成歌..."
"你居然瞒着我？"周屿瞪大眼睛，"难怪上周林嘉伟神神秘秘地找我借录音室！"
他们在西直门换乘，人群拥挤中，周屿突然把她拉到角落："其实我也有个秘密。"
"嗯？"
"我报名了北大交换生。"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下学期可以去你们学校上课了。"
俞婉清猛地抬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真的？"
"真的。"周屿笑着躲开，"李教授推荐的，说让我多接触其他艺术形式..."
没等他说完，俞婉清就抱住了他。地铁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乱她的头发。周屿低头吻她时，唇间有薄荷糖的味道。
诗会那天，周父周母真的来了。他们坐在第一排，看着周屿弹唱由俞婉清的诗改编的《星光碎片》。当唱到"你是我穿越人海也要守护的城池"时，周父突然拍了拍妻子的手。
活动结束后，林嘉伟提议大家去聚餐。走在最后面的周父突然叫住俞婉清："诗写得不错。"
"谢谢叔叔..."
"比周屿他妈年轻时强。"周父补充道，嘴角微微上扬，"那会儿她写的诗，全是风啊月啊的。"
俞婉清惊讶地看着他。这个严肃的男人居然会记得妻子年轻时写的诗？
回程的车上，周母笑着解释："他当年就是被我一首《致钢琴少年》骗到手的。"
周屿在副驾驶转过头："等等，我爸会弹钢琴？"
"业余十级。"周父专注地开车，耳根却微微发红。
新年夜，周屿和俞婉清挤在宿舍看跨年晚会。电视里倒计时开始时，窗外突然飘起雪。
"下雪了！"俞婉清跑到窗前。
周屿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许个新年愿望？"
"希望..."俞婉清看着雪花落在未名湖上，"你的歌被更多人听到。"
"太官方了。"周屿轻笑，"换一个。"
"那...希望我们永远..."
"这个不用说也会实现。"周屿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不如希望这个尺寸合适？"
盒子里是一枚银戒指，内圈刻着"ZY&YW 4号线"。
俞婉清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想起高三那年周屿送她的第一本书，想起北京西站E出口的人潮，想起医院走廊里紧握的手。从课桌到舞台，从栀子花香到地铁四号线，他们走了这么远，却仿佛才刚刚开始。
"帮我戴上。"她伸出左手。
窗外，雪越下越大。新年的钟声回荡在校园里，而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接吻，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一颗永不坠落的星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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