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的天光刚爬上窗棂,沈砚之已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袍站在床边。林夏望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木板袖套,忽然想起昨夜他趴在案上时,墨汁蹭在木板上洇出的深痕——原是用这笨法子防止衣袖沾墨。
"东珠...真要当掉?"他指尖捏着绣囊,绣线在晨光里泛着暗金光泽,那是官宦人家才有的缠枝纹。林夏掀开被子,鸦青色夹袄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月白中衣上绣的半枝残梅:"留着它,你连考场都进不去。"她弯腰捡衣,忽然瞥见沈砚之鞋底的破洞,脚趾头冻得通红,"换了银子,先买双棉鞋。"
州府当铺的铜铃在雪后初晴时响起。沈砚之捏着绣囊的手沁出汗来,当铺老板接过东珠对着光一照,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缩成两道缝:"苏州织造府的贡品?"他指尖摩挲着东珠上的暗纹,那是五瓣梅花绕着"织"字的官造印记,"可惜只有五颗,若是成套..."
"当多少?"沈砚之压下心头惊涛。原主记忆里,苏州织造府专供宫廷,寻常百姓别说东珠,连见都难见。林夏说这是原主的贴身之物,此刻却要换作他的功名钱,掌心的绣囊突然变得滚烫。
"三两。"老板捻着算盘,竹珠子撞出清脆的响。沈砚之正要开口,忽听街角传来马蹄声,三匹官马踏碎残雪,鞍上之人腰间玉佩正是双鱼纹——与林夏的那块极为相似。
"慢着。"沈砚之将绣囊往柜台一推,"这东珠是家母当年陪嫁,若当三两,不如去布庄换两匹蜀锦。"他故意提高声音,眼角余光瞥见官马旁的随从不禁侧目。老板脸色微变,咳嗽两声:"罢了,看你是个孝子,五两。"
雪水在青石板上汇成细流。沈砚之攥着五两银子,另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国子监捐监牒》。牒文上的朱砂印还未全干,吏目盖章时曾眯眼瞥他:"新晋监生?明日去学宫报道,需交束脩银一两。"
回村的山路结着薄冰,沈砚之踩着新买的棉鞋,鞋底的棉絮暖烘烘的。布包里除了监牒,还有半刀麻纸、一锭松烟墨,以及给林夏买的半块桂花糖——她昨夜批改真题时,盯着他碗里的白粥咽了两次口水。
木门推开时,炭盆里添了新炭,林夏正趴在案上画表格。她换了身浅绿襦裙,原是从箱底翻出的旧衣,腰间双鱼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监生牒办妥了?"她抬头,看见沈砚之肩上的雪,忽然注意到他换了鞋,"银子够么?"
"五两。"沈砚之将桂花糖放在她手边,看着她眼睛亮起,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梅,"捐监用了三两,束脩一两,剩下的...买了墨和纸。"他顿了顿,从布包底层摸出个油纸包,"还有块糖,你尝尝。"
林夏捏着糖纸的手忽然顿住。系统界面不知何时弹出,支线任务"查明双鱼玉佩来历"旁多了个进度条,此刻正缓缓跳动到15%。她咬下一口糖,桂花的甜在舌尖漫开,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父亲曾在她生辰时送过同样的糖,包装纸上印着"苏州老字号"的红章。
"明日起,卯时初刻起床。"她推开糖纸,在表格上写下"日程表"三个大字,"卯初到辰初,背《四书》经义;辰初到巳初,研习策论真题;巳初到午初,临摹状元卷..."
沈砚之看着她列出的密密麻麻的计划,忽然指着"申时初刻 骑射"一项:"春闱不考骑射..."
"但国子监每月有月考。"林夏笔尖一顿,原主记忆里,监生需习六艺,虽不考骑射,但若月考垫底,会被取消乡试资格,"你当监生是白捐的?明日去学宫,记得观察其他监生的水平。"
暮色漫进窗时,沈砚之已写完第一篇策论。题目是林夏出的"论灾荒之年如何安抚流民",他用了《周礼》中的荒政十二策,却在结尾落了句"开仓放粮不如以工代赈"。
"这句好。"林夏圈住最后一段,笔尖在"以工代赈"四字上点了点,"正德年间的状元卷用过类似提法,但你比他多了条'兴修水利以工代赈,既解流民饥困,又利后世农耕'。"她抬头,看见沈砚之眼中闪过微光,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智力值",此刻正从65涨到70。
更声敲过戌时,沈砚之抱着新抄的《河防通议》去灶间烧水。林夏摸着腰间的玉佩,突然头痛欲裂,碎片般的记忆涌来——朱漆大门前,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将玉佩系在她腰间,温声说:"阿夏,这是为父在苏州织造时请匠人刻的,双鱼护主..."
系统界面骤然亮起,支线任务进度条跳到30%,同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与关键道具产生共鸣,解锁'记忆碎片'功能,每日可回溯一次原主记忆。"
沈砚之端着热水进来时,看见林夏靠在床头,额角沁着细汗:"可是旧疾发作?"他放下木盆,从柜中取出半片姜,"我煮些姜汤..."
"不必。"林夏抓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的墨茧,"你可知道,双鱼玉佩为何会在我身上?"
沈砚之望着她眼中的急切,忽然低头,从领口扯出条红绳,上面挂着半块残玉,正是双鱼纹的一半:"三年前在山路上捡到的。"他声音发颤,"那天我去县城卖柴,见雪地里躺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这块残玉..."
林夏盯着那半块残玉,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震动,倒计时数字变成血红色,而支线任务进度条猛地跳到80%。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坠崖场景——山贼追来时,她将玉佩掰成两半,其中一半抛向了山路上的少年。
"是你..."她指尖抚过沈砚之的残玉,与自己腰间的玉佩严丝合缝,"三年前救我的,不是别人,是你。"
沈砚之怔住,镜片上蒙着水汽:"那时你才十岁,浑身是血,却死死攥着这半块玉。"他喉结滚动,"我背你去医馆,大夫说你活不过三天,可你攥着玉,撑到了开春..."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林夏望着沈砚之眼中的水光,突然想起系统任务的起始点——不是她坠崖后,而是沈砚之救下她的那一刻。或许,这场科举,从来都不是偶然。
"所以你认出了玉佩。"她轻声说,"在我醒来时,你就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沈砚之点头,指尖划过她腕上的旧疤:"这道疤,是当年山贼用刀划的。"他忽然笑了,笑得比雪还清透,"我一直想着,若你能醒过来,哪怕只说一句话,我便..."
"便怎样?"林夏望着他突然泛红的耳尖,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这次主线任务进度条动了动,从0%涨到5%。
沈砚之别过脸,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没什么。"他翻开《河防通议》,指尖停在"潘季驯治河八策"上,"明日去学宫,我想打听些事。"
雪夜渐深,林夏躺在拔步床上,听着沈砚之在案前翻书的声音。系统界面的"记忆碎片"功能亮着,她试着回溯,竟看见三年前的冬夜——少年沈砚之背着满身是血的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口中不停地说:"撑住,前面就是医馆..."
玉佩在腰间发烫,她摸着沈砚之的半块残玉,忽然明白为何系统会将任务设在此时。或许,这双鱼玉佩,不仅是原主的信物,更是连接两人命运的钥匙。
子时三刻,沈砚之的笔落在新纸上,写的是"论监生应修六艺"。他抬头望了眼床上的人影,月白色中衣的领口滑下,露出颈间淡淡的红痕——那是三年前为她取暖时,自己用体温焐了整夜留下的印记。
雪光映在砚台上,像撒了把碎银。沈砚之忽然想起今日在州府看见的官马,马背上的人腰间玉佩与林夏的极为相似,而那些人,正是苏州织造府的官差。他握笔的手紧了紧,在策论末尾添了句:"士者,当以天下为己任,纵千难万险,不改其志。"
更夫的梆子声穿过雪幕,第五声,卯时了。林夏在梦中呓语,模糊的声音里混着"沈砚之""状元",还有半句听不清的"别丢下我"。沈砚之放下笔,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腕上的旧疤,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在昏迷中抓着他的手,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疼..."
晨光初绽时,沈砚之背着布包出门,里面装着监牒、策论,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雪停了,山路结着冰,他却走得格外稳当,因为知道身后的小屋里,有人在等他带着学宫的消息归来,有人在等他一步步走向春闱,走向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状元之位。
州府学宫的朱漆大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沈砚之摸了摸胸前的残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三匹官马踏碎薄冰,鞍上之人看见他腰间的双鱼玉佩,突然勒住缰绳:"小子,你这玉佩从何处得来?"
沈砚之转身,看见对方腰间的玉佩正是完整的双鱼纹,与自己和林夏的残玉合起来,正是一块完整的玉佩。他忽然想起林夏昨夜的话,想起系统的倒计时,想起小屋中那盏为他亮着的烛火,忽然挺直脊背:"此乃家传之物。"
官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伸手欲夺:"苏州织造府失窃的贡品,原来在你这里..."
沈砚之猛地后退,袖中木板袖套滑出,露出里面藏着的策论手稿。雪光映在纸上"民生""河患"等字上,忽然有个官差咦了声:"这字...倒有几分程阁老的风骨。"
晨雾渐散,学宫的钟声响起。沈砚之望着官差们审视的目光,忽然想起林夏批改策论时说的话:"考官看的不是出身,是笔下的江山。"他将手稿往胸前一护,声音清亮如晨钟:"在下沈砚之,今日入国子监为监生,不日将赴春闱。诸位若想看玉佩,待我金榜题名时,自会向织造府说清来历。"
官差们怔住,看着这个衣着寒酸却眼神如炬的少年,忽然有人笑了:"好个狂生。"他挥了挥手,"去吧,莫要误了学宫报道。"
马蹄声远去,沈砚之站在学宫门前,掌心的残玉与腰间的玉佩同时发烫。系统界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林夏的倒计时还剩88天23时15分,而他的"声望值",此刻正从10涨到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