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的更声敲过三声,沈砚之的狼毫在宣纸上顿住。窗棂被北风撞得轻响,烛花突然爆起三寸,将案头《河防通议》上的朱批映得通红。林夏端着暖炉进来时,正见他对着"河官扣克埽料"一段画了重重的墨圈,指尖在"每岁河工银百万,十之三四入私囊"处留下浅淡的汗渍。
"徐大人送来的密报说,今年春闱监考官是吏部侍郎周明礼。"林夏掀开毛毡帘,暖炉的炭火气混着窗外的雪气涌进厢房,"他当年在山东任布政使时,黄河决口三次,每次都报'天工不逮'。"
沈砚之搁笔,从怀中摸出半片残玉。自从在河图秘境见过"贪墨"堤坝崩塌的幻象,这枚双鱼玉佩的另一半便时常在他掌心发烫。系统界面适时弹出提示:【距离春闱开考还有48小时,当前声望值32/100】,倒计时数字像悬在梁上的冰棱,在烛影里明明灭灭。
"治河先治官。"他忽然蘸墨,在策论末章添上一句,"若河官皆以埽料为金帛,以堤岸为宦途,则河患不止,官风不肃。"笔尖划过"宦途"二字时,墨色突然晕开,在纸面上洇出个模糊的"贪"字——像极了秘境里那道刻着"贪墨"的堤坝。
林夏凑近细看,发现他腕间红痕未消。三日前在书肆抄录河防图时,因躲避巡城卫的盘查,他的手被木刺划破,血珠恰好滴在残玉上,竟让玉佩浮现出半幅黄河改道图。"砚礼那边有消息吗?"她轻声问,"太子说今日在黄河冰面见到六指印记,与河图秘境里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沈砚之倏地吹灭烛火,反手将策论卷入炭盆。火星噼啪间,他摸到腰间短刀,却听见墙外翻落积雪的簌簌声,接着是三声鹧鸪叫——砚礼的暗号。
厢房后巷,裹着灰斗篷的少年正往墙角嵌玉简。"周明礼的幕僚今早去过当铺。"砚礼摘下斗笠,露出与沈砚之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左眼角多了道浅疤,"当票上写着'黄河九弯图',正是三年前山东按察使私藏的孤本。"
沈砚之接过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这是他们兄弟自诏狱逃出后,用河图秘境的残玉碎片特制的密信,唯有沾了对方血渍的人才能读取内容。玉简上果然浮现出细密的小字:【周明礼与河道总督吴宗宪合谋,将春闱策题泄露给盐商子弟,答卷中需含"束水冲沙需借商力"字样】。
"束水冲沙是潘季驯的治河良策,却要借商力?"林夏皱眉,系统界面突然闪烁,新的支线任务弹出:【揭穿春闱泄题阴谋,声望值+50,解锁"河道衙门"副本】。她按住沈砚之欲折玉简的手,"系统提示副本关联黄河堤坝贪腐案,或许能找到当年你父母被诬陷通敌的证据。"
雪又落下来,砚礼忽然指向远处街角。三盏羊角灯正朝这边晃来,灯笼上绣着吏部的云纹。"他们来了。"他将斗笠扣在沈砚之头上,"带着策论从狗洞走,我引开他们。"
沈砚之急扯住他的袖口:"你的伤还没好..."话未说完,砚礼已抽出腰间软剑,剑尖在雪地上划出河图纹路。这是他们在秘境里习得的步法,每一步都暗合黄河水势。看着弟弟的身影在雪幕中化作残影,沈砚之忽然想起十八年前的冬夜,父母被锦衣卫拖走时,母亲塞在他手中的双鱼玉佩还带着体温,而砚礼的那半块,此刻正随着砚礼的动作,在他胸前微微发烫。
回到客栈时,林夏正在补抄策论。她用的是沈砚之惯用的狼毫,笔尖在"河患即官患"五字上顿了三顿,墨色浓得能滴出水来。"砚礼没事吧?"她抬头,看见沈砚之斗篷上的雪粒正在融化,滴在残玉上,竟汇成小小河川的模样。
"他走的是黄河十八弯的步法。"沈砚之解下斗篷,发现袖中不知何时多了片银杏叶——是砚礼常带在身边的。叶片上用炭笔写着小字:【周明礼明日会搜查考生行囊,策论需藏于炊饼】。
更漏声里,两人相对而坐,将八千字策论细细誊写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林夏忽然想起初遇沈砚之时,他在破庙中用树枝划地,推演黄河水势,眼中倒映着系统界面的蓝光。那时她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直到看见双鱼玉佩合璧时,黄河之水逆流的奇观——原来所谓系统,不过是更高处的浪潮,而他们,早已是浪中逆游的双鲤。
"写好了。"沈砚之吹干最后一页,忽然轻笑,"若周明礼看见考生们带着炊饼进考场,不知作何感想。"他将宣纸裹成细卷,塞进新烤的炊饼,桂花糖的甜香混着墨香,在寒夜里竟透出暖意。
窗外,北风忽然转了方向。林夏望着系统界面的倒计时,只剩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