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阳第三次把篮球砸向琴房的窗户。
“咚——”
玻璃震颤,琴声戛然而止。
五秒后,窗户被推开,周予安冷着脸探出头,黑发被风吹得微乱,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
“再砸一次,”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就报警。”
沈冬阳站在楼下,仰头看他,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咧开嘴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报啊,警号多少?我自首。”
周予安皱眉:“什么?”
沈冬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唰地展开——上面写着「0923」。
周予安的学号。
“警号0923,”沈冬阳笑得张扬,“犯人沈冬阳,已认罪伏法。”
周予安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啪”地关上窗。
篮球滚到墙角,沈冬阳弯腰去捡,指尖蹭到琴房外墙的爬山虎叶子,湿漉漉的。他低头,发现地上散落着几片被揉碎的琴谱纸屑。
他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指腹沾上细小的塑胶颗粒——是篮球场的地面碎屑,嵌进纸纤维里,怎么都掸不掉。
第二天午休,周予安的琴谱架上多了一张字条。
「昨天的篮球砸到你了吗?」
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落款画了个潦草的篮球。
周予安盯着字条看了三秒,翻到背面,写:「没有。别再来了。」
他把字条夹在琴谱里,合上盖子,起身离开。
五分钟后,沈冬阳溜进琴房,翻出那张字条,盯着背面清瘦的字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他在下面补了一句:「不来也行,那你来看我打球?」
周予安下午回来练琴时,看到这张字条,直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结果隔天,他的课桌抽屉里塞满了同样的字条,每一张都写着同一句话——
「来看我打球?」
周予安面无表情地把它们全塞进同桌的作业本里。
沈冬阳发烧了。
39度2,校医让他躺着别动,他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去琴房。
结果刚到门口,眼前一黑,直接栽了下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嘴里泛着苦味。
“醒了?”
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冬阳转头,看到周予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杯水,神色平静。
“你……”沈冬阳嗓子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周予安把水递给他,“琴房门口捡到的。”
沈冬阳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对方的手,冰凉。
他低头喝水,突然看到自己袖口卷起了一截,烧伤的疤痕露了出来。
他猛地缩回手,水洒了一半。
周予安没说话,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沈冬阳攥着纸巾,指节发白:“……谢谢。”
周予安站起身,拿起琴谱:“烧退了就回去,别乱跑。”
他走到门口时,沈冬阳突然叫住他:“周予安!”
周予安回头。
沈冬阳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字条,你看了吗?”
周予安沉默两秒:“看了。”
“那……”
“不去。”
门关上了。
沈冬阳躺回去,盯着天花板,突然笑了。
他摸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
「他说‘不去’,但没说不回我字条。」
那天晚上下暴雨。
沈冬阳翻墙溜进学校,浑身湿透地蹲在琴房窗下。
琴声从里面传来,是《冬风练习曲》,弹到一半,突然停下。
周予安在反复练习同一个段落,左手总在某个音符前卡住。
沈冬阳听着,突然捡起一块石子,轻轻敲了敲窗户。
琴声停了。
窗户被推开,周予安皱眉看向外面:“谁?”
沈冬阳躲在阴影里,没出声。
雨越下越大,周予安探出身,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
“沈冬阳。”他突然说。
沈冬阳僵住。
“出来。”
沈冬阳慢慢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
周予安看着他,突然伸手:“进来。”
沈冬阳愣了下,抓住他的手,翻进窗户。
琴房里很暖,沈冬阳的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右肩的疤痕若隐若现。
周予安递给他一条毛巾:“擦干。”
沈冬阳接过毛巾,低头擦头发,突然看到琴架上摆着一盒草莓酸奶。
和他之前送的那盒一样。
他抬头,周予安已经坐回钢琴前,背对着他:“雨停了就走吧。”
沈冬阳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你喝了吗?”
周予安没回头:“什么?”
“酸奶。”
“……喝了。”
沈冬阳笑了。
他走到钢琴旁,看着周予安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突然说:“你弹错的地方,我能修好。”
周予安停下:“什么?”
沈冬阳指着琴谱上被反复标注的小节:“这里,你左手力度不够。”
周予安皱眉:“你会弹钢琴?”
沈冬阳摇头:“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
沈冬阳看着他,突然笑了:“因为我看了你很多次。”
周予安愣住。
沈冬阳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琴键:“你弹琴的时候,左手小指总会抖一下。”
雨声渐歇,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周予安突然站起身,把琴谱塞进沈冬阳手里:“弹给我看。”
沈冬阳低头看着琴谱,摇头:“我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哪里弹错了?”
沈冬阳沉默几秒,突然说:“……我听过很多次。”
周予安盯着他。
沈冬阳抬头,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下来:“你每天午休都弹这首,我听了二十七遍。”
周予安没说话。
沈冬阳把琴谱还给他,转身走向窗户:“雨停了,我走了。”
他翻出窗户时,听到周予安说:“明天午休,别砸玻璃了。”
沈冬阳回头。
周予安站在窗边,声音很轻:“……直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