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扶着墙沿瓷砖缝往前走,冷水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还在回想着那个扎小辫的“自己”正将刀刃精准刺入杜城腹部。
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监控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侧脸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手里残留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浓烈,他仿佛又看见手术室门上跳动的红灯。
“沈翊!”张局的声音穿透耳鸣,沈翊愣了一下,看向局长,这位警队最年轻的女局长正用拇指反复摩挲自己身上的警徽浮雕。
“刑侦支队现在已经群龙无首了,你是杜城亲手带出来的,现在你应该是警局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啪”,局长的手掌像铸铁般沉重拍向他的肩膀,“呼吸,现在你是锚,刑侦支队需要主心骨,杜城的案子我先看着,你先去现场。”
“现场地址。”沈翊定了定身子。
……
李晗开车带着沈翊,路上偷偷瞥向后座。沈翊正用美工刀削炭笔,木屑簌簌落在警服上,削得比平时急三分。
“沈老师……”
李晗刚要说话就被沈翊打断了,后视镜里他的睫毛颤了颤,忽然问:“杜队该换药了?”
李晗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这是路上他第三次提起杜城。
北江岸边:
河边警戒线外围着层层叠叠的人墙,只见一个穿睡衣的大妈把菜篮子垫在脚下,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啃完的玉米;几个穿校服的男生互相推搡着往前挤。
“家人们看见了吗!尸体右手刚才抽动了一下!”染着紫发的主播把自拍杆伸过警戒线,“刷个火箭带你们看死亡特写!”警戒带被大家挤得向内凹陷,警员们一个个红着脖子嘶吼道:“不要干扰办案!”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被母亲猛地扯回身后,冰淇淋“啪嗒”掉在警戒线边缘。融化的奶油混着泥水滚到沈翊脚边,警员看见沈翊,挥挥手让大家给沈翊让条路。
沈翊穿着胶靴碾过河边淤泥。年轻民警小跑着迎上来,“沈老师好!”民警领着沈翊来到尸体旁边,他掀起防水布的动作太急,塑料布发出黏腻的剥离声,“报案的是河对岸夜钓的老赵——哎您当心,沈老师。”民警扶着沈翊,他差点栽倒,毕竟沈翊一夜没睡觉了。
腐臭味随防水布的掀开扑面而来,小民警用镊子挑起死者后腰处鼓胀的牛仔裤口袋,真皮钱包的金属扣已经爬满绿锈,“钱包里有身份证,叫王悦,xx年生人……”小民警捂着鼻子摸索着尸体,把东西收在密封袋里。
沈翊戴上乳胶手套,“六点零七分报的警,”民警调亮执法记录仪屏幕,“但老赵说他五点四十就发现异常,以为是漂来的充气娃娃。”
沈翊蹲在浮肿的尸体旁,紫光灯扫过泛白的手指尖。
“瞳孔扩散膜轻度剥离,符合溺亡特征。”一旁的法医对沈翊说道,何榕月还在医院守着杜城,这个法医还是其他区借调来的。
警戒线突然被撕开道裂口,穿灰西装的男子踉跄着扑进来,民警老陈半搀半架着他,对沈翊使了个眼色:“死者未婚夫周子航,今早从上海赶回来的。”
“悦悦……”他喉咙里滚出气音,膝盖砸在淤泥里溅起黑点。防水布掀开的刹那,周子航被老陈扶着痛哭流涕。
“请确认死者随身物品。”老陈递过密封袋,里面有王悦的手机、钱包,还有一个戒指。
“前几天、前几天我、我们还去试了试婚纱呢,悦悦!!悦悦!”男人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捶打自己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