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站在那令人作呕的血色祭台前,尽管浓烈的腥气和扭曲的场景不断冲击着感官,但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眼前混乱、癫狂的信息碎片进行拆解、重组、分析。他强迫自己忽略生理上的不适,将全部心神沉浸到犯罪心理的侧写中。
他从随身的画夹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素描本和一支画笔,然后用目光再次扫视整个密室,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烙印在脑海中。
沈翊的视线在那些扭曲的诅咒符号、残忍的现场照片、奇特的屠宰刀具、燃尽的蜡烛,尤其是那个盛满粘稠暗红液体的蒸笼上反复停留。蒸笼……这个意象与赵大伟包子铺的“肉馅”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却又被放置在这个充满仪式感的祭台上,显得格外亵渎和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纸面上快速勾勒,线条时而凌厉如刀锋,时而扭曲如鬼魅。他画的不是具体的人像,而是氛围、符号和行为的抽象组合,试图捕捉布置者那扭曲心灵的投影。
墙上那些用鲜血书写的诅咒符号和文字,笔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特征——某些关键笔画的起始点异常用力,形成浓重的顿点,整体结构有向左倾斜的趋势,尤其是那些长竖和斜线。
祭台上散落的屠宰刀具,那些带有锯齿和钩子的专业工具,绝非普通屠夫或混混能轻易获得和使用的。它们更像是外科手术器械的变形,或者说,是追求极致切割效率和某种“仪式感”的产物。
刀具摆放的角度,蜡烛在祭台边缘的放置位置都透露出一种左利手操作者特有的空间布局习惯。尤其是那把被放在最显眼位置、刃口卷曲沾满厚厚血垢的钩刀,沈翊在画本上着重描绘了它,并标注:
“专业工具,熟悉人体结构,追求‘精确’的破坏/‘处理’”。
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受害者照片,并非随意粘贴。沈翊注意到,照片的排列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秩序感”——受害者惊恐的面部特写被集中在某个区域,残肢断臂的细节被放大并列排放。
这显示出布置者极强的掌控欲和条理性,他/她在用一种近乎“档案管理”的方式,展示着屠夫帮的罪恶,并以此为“祭品”。这种在疯狂中寻求秩序的行为,是偏执型人格的典型特征。
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沈翊的笔触越来越快,越来越肯定。一个个抽象的元素逐渐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却特征鲜明的轮廓。
“男性,”沈翊低声自语,笔下的线条勾勒出刚毅的下颌轮廓,“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
“拥有相当专业的医学知识或解剖学背景,熟悉刀具,对人体结构有深刻认知。”这是从工具的选择和使用痕迹推断的。
“似乎信仰着某些奇怪的宗教?”
“左利手,这是关键特征。”沈翊重重地圈出这一点,“性格极度偏执、控制欲极强、具有高度条理性。内心潜藏着巨大的愤怒和创伤,很可能与屠夫帮有着直接且深刻的仇怨——可能是屠夫帮暴行的受害者家属。
沈翊合上画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密室里的空气依然污浊压抑,但他的思路却清晰了许多。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手段残忍,心思缜密,且对屠夫帮怀着刻骨仇恨。
……
与此同时,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灯火通明。杜城坐在电脑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正在调阅所有与“屠夫帮”相关的陈年旧案卷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案件编号和简要描述,记录着这个组织的累累罪行:暴力拆迁致人死亡、非法拘禁……时间跨度几十年。
“城队,”蒋峰递过来一杯浓茶,看着杜城布满血丝的眼睛,“屠夫帮这自从被打散后,核心成员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是些外围小喽啰,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要查他们这几年的具体冲突和结仇对象,太难了。他们的活动轨迹极其隐蔽,现金交易,单线联系,连落脚点都经常换。”
杜城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难也要查!沈翊那边的发现很关键,这个‘左撇子罪犯’和屠夫帮的仇不是一天两天。查!重点查两个方面:第一,屠夫帮过去十年犯下的命案、重伤案,特别是那些手段残忍、受害者家属里有没有符合侧写特征的人?尤其是医生或相关从业人员!第二,查屠夫帮内部!他们作恶多端,内部倾轧、黑吃黑、出卖同伴是家常便饭。有没有被他们自己人坑害过、甚至‘处理’掉的成员?特别是那种可能懂点医术、或者负责‘处理’棘手问题的‘专业人士’!”
“明白!”蒋峰立刻记录,“我马上梳理所有命案卷宗,重点筛查受害者社会关系网。内部成员这条线……可能需要从我们以前抓过的、还在服刑的屠夫帮小头目嘴里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