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霓虹初上，将喧嚣隔绝在落地窗外。沈翊坐在咖啡店最角落的位置，面前一杯早已冷却的拿铁，散发着淡淡的苦涩香气。他摊开那本厚厚的画本，抚摸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抽象的符号，还有那把被他反复勾勒、刃口卷曲的钩刀。
祭台上那令人作呕的蒸笼影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与赵大伟包子铺冰柜里那些“肉馅”碎片交织重叠。凶手绕了如此大一个圈子，将尸体精心“处理”成包子馅，再安排李安通过赵大伟的渠道“售卖”出去……这绝不仅仅是毁尸灭迹那么简单。
“为什么是包子？”沈翊低声自语，笔尖在纸上轻轻点着，留下一个个微小的墨点。
“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
他闭上眼，试图将自己代入那个左撇子、偏执、内心充满滔天恨意的侧写对象。
复仇的快感？让仇人变成食物，被无知者吞食，确实是一种极致的羞辱和亵渎。这符合凶手对屠夫帮刻骨仇恨的心理。但仅仅如此吗？为何选择如此复杂、风险极高的方式？直接挫骨扬灰不是更彻底？
传递某种信息？将尸体混入食物链，造成大规模恐慌？但案件至今才被发现，恐慌并未大规模扩散，或者说，尚未扩散到凶手预期的程度？
或许是仪式感…… 沈翊倏地睁开眼。
对，最核心的，还是那间血色祭台上呈现出的、令人窒息的仪式感！蒸笼被刻意放置在祭台中心，与蜡烛、诅咒符号、受害者照片并列，成为“祭品”的一部分。这绝非随意之举。
包括李安自杀前的奇怪举动与直播！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素描本上那个蒸笼的草图上。普通的竹制蒸笼，却在那个场景中散发着无比邪恶的气息。
“新的宗教仪式？”沈翊眉头紧锁，大脑飞速检索着各种邪教、异端信仰的符号和仪轨。墙上那些扭曲的诅咒符号，他一时无法完全解读，但其中蕴含的恶意和某种“规则感”是明确的。蒸笼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安、还有这个幕后真凶与某些邪教有关联吗？
杜城处
北江市第二监狱，提审室
消毒水和铁锈的沉闷气味挥之不去。灯光下，杜城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坐在铁桌一侧。对面的椅子空着，只有脚镣拖地的“哗啦…哗啦…”声由，沉重而缓慢，带着一股被囚禁的凶戾。
郎世杰——绰号“老狼”——在狱警的押解下走了进来。他比杜城记忆中更枯瘦，光头布满疤痕，松弛眼皮下的眼睛浑浊麻木。看到杜城，那浑浊里掠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他慢悠悠坐下，脚镣“哐当”砸地。
杜城没开口，只是用眼睛审视着郎世杰，目光刮过他脸上的每一道沟壑。时间在挂钟的“咔哒”声中流逝，无形的压力在沉默中积聚。
郎世杰咧开焦黄的牙，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杜警官？稀客啊。怎么，你师傅死了，您还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说……外面又有什么屎盆子要往我头上扣？” 语气里的怨毒和试探毫不掩饰。
郎世杰这张脸，杜城刻骨铭心。十年前，他刚进刑警队，还是个满腔热血的新人，跟着师傅雷一斐——那个铁骨铮铮、嫉恶如仇的老刑警——追查屠夫帮的累累血案。
郎世杰，就是他们师徒俩亲手送进来的。那是一场极其凶险的抓捕，老狼的反扑让好几个兄弟挂了彩，师傅为了掩护杜城，肩膀被老狼的砍刀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最终，是杜城扑倒了还想顽抗的郎世杰，冰冷的枪口死死顶在他太阳穴上，才把他铐上。这桩案子，是杜城刑警生涯的第一个重大胜利。
可惜现在，师傅已经不在了。
杜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冰冷的铁桌上，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郎世杰，废话少说。找你问点事。”
“哦？” 郎世杰夸张地扬了扬稀疏的眉毛，从囚服口袋掏出半截揉碎的烟丝，贪婪地嗅着，“我这一亩三分地，还能有啥事值得您跑一趟？您问，我听着，能不能答，看心情。” 一副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模样。
“屠夫帮散了，但树倒猢狲散。” 杜城开门见山，目光紧锁郎世杰，“外面还有几个当年跟你‘风光’过的，没进去的，或者跑了的。名字，可能的下落，你知道的。”
郎世杰嗤笑一声，把烟丝小心地塞回口袋，身体往后一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杜警官，您这就为难我了。我郎世杰现在就是个改造好了的守法公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忘干净了。再说了，”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眼瞅着快‘出去’了，不想惹一身骚。您找别人问去吧。”
“规矩？” 杜城的声音冷了下来，“郎世杰，你跟我讲规矩？你当年讲规矩的时候，手上沾的血少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陡增，“我不是在求你。这是给你一个机会。想想清楚。”
郎世杰不为所动，甚至带上了一丝讥讽：“机会？杜警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这把年纪，就想安安稳稳出去，找个地方养老。外面那些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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