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街,“梵域·古艺”店内。
老陈扮演的收藏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店内陈设,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佛像、经卷和修复工具。吴老板放下软毛刷,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温和笑容:“您好,两位老板,随便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
“老板贵姓?”老陈和气地问。
“免贵姓吴。两位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小店吧?”
“是啊,”老陈点头,指着一尊造型奇特的护法神像,“刚从南方过来,听说吴老板这里有些难得一见的东南亚老物件,特别是跟寺庙、宗教修复相关的,特意过来开开眼。我对那边的传统工艺,尤其是金箔工艺,特别感兴趣。”他刻意加重了“金箔工艺”几个字,同时用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着吴老板的表情。
吴老板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笑容依旧平和:“哦?那您可算找对地方了。东南亚的金箔工艺流派众多,各有讲究。不知道老板具体对哪方面感兴趣?是材料?还是技法?或者是某种特定的应用场景?”
老陈心中一动:这吴老板应对得体,既没否认也没直接承认,反而在试探我的深浅。“技法吧,”他靠近柜台,仿佛被那些工具吸引,“听说有些特殊寺庙会用很古老的配方,胶黏剂啊、混入的微量金属什么的,能让金箔历久弥新,甚至带点特殊的光泽?”
吴老板拿起一块干净的绒布,轻轻擦拭着刚才清理的木雕底座,动作不急不缓:“这位老板果然是行家。确实有些秘而不传的古法,胶多用植物提取,金属配比也很微妙。不过嘛……”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老陈,眼神带着一丝审视,“这些东西,一来极其稀少,二来也多是寺庙自用或者修复圣物,市面上很难流通。就算有,也是懂行的藏家私下交流,轻易不会摆出来。”
“理解理解,”老陈连连点头,“好东西都在懂行的人手里。吴老板人脉广,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经手过类似工艺的东西?或者听说过谁在研究这个?我实在是心痒难耐,想找点样本学习学习。”
吴老板沉吟片刻,似乎在回忆:“古法金箔……这几年接触的确实不多。印象中,去年倒是有一位客人,对这方面很痴迷,问了不少细节。也是位研究宗教艺术的学者,姓……好像是姓张?具体名字记不清了。他当时想找点材料,但那种特定的古法金粉,我这里也没有现货,只能给他指了个方向,让他去泰国清迈那边的老作坊碰碰运气了。”
“清迈?”老陈的助手适时插话,显得很感兴趣,“那边作坊多吗?”
“有是有,但都是些老师傅,靠口碑和熟人介绍,外人很难找到门路。”吴老板摇摇头,话题一转,“老板不如看看这个?”他指向旁边一个玻璃柜里的一幅修复过的缅甸佛画,“这幅画上用的金箔虽然不是最古老的法子,但工艺也很精湛,修复时用的胶也是传统的树胶,可以感受一下。”
老陈知道对方在转移话题,但也不好再强行追问,只得顺着吴老板的话头鉴赏起佛画,嘴里啧啧称赞,心里却飞快盘算:姓张?学者?指向清迈?这信息真假难辨,很可能是烟雾弹。吴老板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承认了懂行,又撇清了近期交易,还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但无从查证的线索。
监控组(茶馆二楼)。
李晗紧盯着多个屏幕画面,人脸识别系统无声地运行着,比对每一个进出“梵域”或在其附近长时间逗留的人员。大部分是普通游客或文化街的常客。
“陈组他们进去了。”一名警员低声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半小时后,老陈和助手带着一个装着小工艺品的纸袋(作为掩护)走出了“梵域”,与吴老板在门口客气道别。吴老板站在店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笑容依旧,看不出任何异样。
就在这时,李晗的耳机里传来监控组另一名同事略显急促的声音:“李晗姐,注意后巷!东侧后门,刚才有个男人出来丢垃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身高体型……比对数据库,和林正清档案照片有65%相似度!他丢完垃圾很快进去了,动作很自然,但刻意避开了主街的摄像头角度!”
李晗立刻将画面切换到后巷的监控镜头。可惜,那人丢垃圾的位置恰好是监控的一个小死角,只能拍到下半身快速移动的裤腿和鞋子,以及一个被扔进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那人动作麻利,丢完立刻闪身进了后门,消失不见。
“65%相似……无法确认。后巷光线不足,遮挡太多。”李晗皱眉,“通知老陈,让他们留意后门附近有无异常。另外,重点记录这个时间点!”
刑侦支队会议室。
老陈的“暗访”汇报和监控组的发现几乎同时传到杜城和沈翊这里。
“吴老板很谨慎,”老陈汇报道,“提到金箔工艺时反应正常,但明显有所保留。他提供了一个去年咨询过的‘张姓学者’的线索,指向泰国清迈,但信息模糊,很可能是推脱。店内陈设和氛围看不出明显异常,但……有一点很细微,”老陈回忆道,“在柜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瞥见一个供奉的小神龛,里面不是常见的佛或菩萨,而是一个造型很抽象、甚至有点狰狞的神像,像是某种地方性的护法神或者……邪神?吴老板发现我的视线扫过时,很自然地用身体挡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邪神像?”杜城眼神一凛,“东南亚的?”
“风格像,但很冷门,我没见过。”老陈肯定地说。
沈翊沉吟:“结合他提到的古法金箔多用于宗教圣物修复,以及他对这种工艺的熟悉程度,此人本身对某些小众甚至隐秘的宗教文化有深入研究是肯定的。供奉特殊神像,也说明其信仰可能并非主流。”
这时,李晗汇报了监控组的发现:“后巷出现的可疑男子,体型与林正清建模有中度吻合,但无法确认身份。他行动谨慎,避开了清晰拍摄。已提取后巷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正在送检,但里面很可能只是普通生活垃圾。”
“吴老板和林正清之间,一定有联系!”杜城斩钉截铁,“吴老板供奉特殊神像,懂特殊工艺,林正清有泰国背景、血海深仇、需要特殊材料——动机、能力、渠道,全都指向他们!那个后门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林正清本人!或者至少是他的同伙!”
“城队,吴老板的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初步筛查完毕,”另一名信息警员报告,“过去一年内,没有发现与‘林正清’这个名字直接相关的记录。但是,有几个频繁出现的泰国清迈地区的虚拟网络号码,通话时间都很短,且多在深夜。转账方面,有几笔来自东南亚的小额匿名汇款进入吴老板的个人账户,备注是‘材料款’或‘咨询费’,但无法追踪源头。”
“虚拟号码?匿名汇款?”杜城冷笑,“欲盖弥彰!这更说明有问题!泰国清迈……又是清迈!这和吴老板提到的‘张姓学者’去向以及林正清的留学地都吻合!蒋峰,林正清在泰国的详细背景查得怎么样了?”
蒋峰立刻回答:“还在深入!初步确认他在清迈读的是艺术史与宗教艺术,研究方向偏重于佛教壁画和法器。他的导师是当地一位德高望重但也研究一些冷门仪式的老学者。我们正在尝试通过校方和可能的同学关系,了解他更具体的活动轨迹,尤其是他是否接触过特殊的宗教团体或掌握了某些……非常规的技能。但这需要时间,而且跨国沟通有障碍。”
“继续挖!动用一切关系!”杜城下令,“同时,对‘梵域·古艺’的监控升级!增派便衣,24小时轮班,盯死前后门,记录每一个进出人员!特别是那个后门!李晗,扩大监控范围,把文化街周边所有能调取的民用、交通监控都整合进来,看能不能捕捉到那个鸭舌帽男子更清晰的影像或者离开后的轨迹!还有,吴老板的物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