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去取车了，让她在原地等待。江弥野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那是边伯贤临别时披在她肩上的，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突然，一道刺目的红光闯入视线。
一辆红色法拉利如野兽般咆哮着冲过路口，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失控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甩尾而来。
江弥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胶质。她的耳边炸开尖锐的刹车声，眼前却闪过另一幅画面——
刺目的车灯。扭曲的金属。母亲伸出的手，指尖沾着血，在她面前无力地垂下。
"躲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撕开记忆的迷雾。江弥野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拽离原地，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红色法拉利擦着她的裙摆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尖。
她颤抖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鹿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臂还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
江弥野你……
江弥野的嘴唇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父母惨死的画面仍在脑海中闪回，让她几乎窒息。
鹿晗恐惧不是你的错。
鹿晗但站在危险里是。
鹿晗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弥野谢谢。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让江弥野瞬间清醒。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远处，边伯贤的车缓缓驶来。鹿晗整了整袖口，转身离去前丢下最后一句话："记住，活下来的人没资格软弱。"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江弥野望着那个背影，第一次感到某种奇异的共鸣——或许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与过去的噩梦搏斗。
————
车灯的光晕在雨后的路面上晕开，边伯贤的黑色轿车无声滑至江弥野面前。车窗降下半寸，他侧脸在仪表盘蓝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边伯贤弥野。
他唤她的名字很轻，却像一粒石子投入静湖。江弥野睫毛颤了颤，目光缓缓聚焦。
边伯贤没有催促，只是将车内暖气调高两度。副驾车门无声解锁，皮质座椅已经微微发热。直到后车礼貌性地轻按喇叭，他才伸手替她拉开距离最近的车门。
边伯贤先上车。
他声音很淡，却让江弥野想起海岛别墅里那杯总是恰到好处温度的蜂蜜水。坐进车里时，她闻到熟悉的雪松香里混着一丝未散的烟草味——他刚才分明抽过烟。
车载音响正放着她喜欢的钢琴曲，音量调得很低。边伯贤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表带，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边伯贤遇到熟人了？
他目视前方问道，语气平常得像在问明天天气。
江弥野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轻轻"嗯"了一声。车内重归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在第三个红灯前，边伯贤终于转头看她。他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指尖停留片刻，从后座拿出条羊绒毯。
边伯贤睡会儿吧。
边伯贤到家叫你。
他将毯子递过去，指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车窗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那片没来得及藏好的暗涌。
—————鹿晗回忆———
三年前那个雨夜，当江弥野跪在车祸现场哭喊时，鹿晗的车就停在警戒线外。他是去接皇室特使的，却被警笛声拦住了去路。透过雨幕，他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死死抓着救护人员的袖子，指甲都折断了也不肯松手。
"查清楚。"他对助理说，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琴谱。
第二天，江弥野的全部资料就摆在了他桌上——音乐学院高材生，父母双亡，肇事司机是某位议员的私生子。最讽刺的是，车祸发生时，她正要去参加林修的创业庆功宴。
后来鹿晗在商业酒会上见过她一次。那时江弥野已经是林修的女友，穿着不合身的高跟鞋，在角落偷偷揉脚踝。当服务生推着香槟塔经过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布——那是车祸幸存者典型的应激反应。
而现在，当红色法拉利冲来时，鹿晗一眼就认出了她眼中的恐惧。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和他当年在镜子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活下来的人没资格软弱。"他转身离开时，指尖擦过西装内袋里的照片——那是三年前车祸现场的档案照，一直被他带在身上。
有些伤痕，只有同样破碎过的人才能一眼看穿。
十二岁那年，他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爆炸中。
那本是一场普通的商业晚宴，鹿氏夫妇作为科技新贵受邀出席。鹿晗躲在二楼栏杆后偷看，却亲眼目睹了炸弹引爆的瞬间。
烈焰吞噬了他父亲挡在母亲身前的背影，吊灯砸落的巨响中，母亲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成了永久的梦魇。
十五岁，他被丢进皇室斗争的漩涡。
父母留下的专利被各方觊觎，所谓的"监护人"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秃鹫。最危险的一次，他在寄宿学校被绑架，靠徒手掰断自己的拇指才挣脱绳索。
二十岁，他亲手把仇人送进了焚化炉。
没人知道那个春风得意的科技新贵为何突然精神崩溃，就像没人发现葬礼上多出的骨灰盒里混着炸药残渣。
所以当鹿晗看见江弥野面对车辆时的颤抖，他太熟悉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被命运碾碎过的人，才会有的条件反射。
就像他现在永远坐在背靠墙的位置；
就像他办公室的防弹玻璃能抵御狙击枪；
就像他至今不敢看任何爆炸场面的电影。
"活下来的人没资格软弱。"他离开时攥紧了口袋里的药瓶——那里装着和他噩梦同样年岁的抗焦虑药物。
他们都曾被碾碎成渣，只不过他选择把碎片淬炼成刀，而她还在尝试把裂痕拼回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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