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墓碑与电音（下）

"你还好吗？"林念轻声问。

顾风猛地抬头，迅速将手帕塞进口袋，但林念还是瞥见了上面的鲜红痕迹。

"精彩演出，不是吗？"他强打精神笑了笑，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林念皱眉："你需要休息。昨晚还高烧昏迷，今天就..."

"时间不多了。"顾风打断她，从桌上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木匣带来了吗？"

林念摇头："在博物馆保险柜里。但我发现了些东西..."她压低声音，"柳如烟的墓碑上有枪击痕迹，她可能不是自杀的。"

顾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确定？"

"那个银铃铛上的裂痕，我一直以为是摔的，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子弹擦痕。"林念从手机里调出刚拍的照片，"墓碑背面有个凹陷，尺寸和铃铛完全吻合。"

顾风仔细查看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所以铃铛当时在墓碑上...有人开枪打中了它..."

"而且，"林念犹豫了一下，"墓碑上刻着'生不同衾'那句话，字迹和你的笔迹几乎一样。"

顾风的手突然停住，缓缓抬头看她："你翻了我的笔记本？"

"那天你咳血的时候掉出来的，"林念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但那字迹真的太像了，还有那张顾清明的老照片..."

顾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弯下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着。咳嗽平息后，他直起身，脸色灰败，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们得谈谈，"他喘息着说，"但不是在这里。"

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开，却把一个药瓶从口袋里带了出来。药瓶滚到林念脚边，她弯腰捡起，看到标签上写着"吡非尼酮，延缓肺纤维化进程"。

顾风伸手想拿回药瓶，林念却握紧了它："这是什么？"

"只是...维持治疗。"顾风避开她的目光，"还给我。"

林念没有立即归还，而是翻到标签背面，上面手写着服用说明和一行小字："延缓进程，非治愈，时间有限。"

"顾风..."她抬头，声音颤抖，"你到底..."

"我说了，时间不多了。"顾风一把夺过药瓶，声音突然提高，"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要在戏台上演那出戏？"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余慕之的工作室还在，那把银钥匙能打开它。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林念被他的爆发震住了："工作室在哪里？"

"石皮弄16号，那栋没被拆的老宅地下室。"顾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今晚九点，带上木匣和银铃铛，我们在那里见面。"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林念想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戏台管理员拦住了。

"姑娘，你是顾先生的朋友吧？"管理员递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他落下的乐谱，能麻烦你转交给他吗？"

林念接过信封，感觉里面除了纸张还有什么硬物。她好奇地打开一看——是一叠手写乐谱和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钥匙上贴着一张便条："后台储物柜23号，有东西给你。"

林念找到23号储物柜，用铜钥匙打开它。里面放着一个老式留声机和一张黑胶唱片，唱片标签上写着《子夜四时歌》，演唱者：柳如烟，民国二十三年录制。

林念的心跳加速了。这是柳如烟生前最后的录音！顾风是怎么得到它的？为什么要在现在交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将唱片放进包里，决定晚上见面时再问个清楚。离开戏台时，天色已近黄昏，古镇开始亮起灯笼。林念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一个跨越四百年的谜团中心，而顾风——那个咳血的高烧病人，带着神秘家族记忆的音乐人——可能是唯一能帮她解开这个谜团的人。

无论今晚在余慕之的工作室发现什么，她都准备好了。为了那些被掩埋的历史真相，也为了顾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令人心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