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人

"铁蛋去哪了？"水生声音发抖地问。

　　"铁蛋？他不是回家了吗？"一个女孩回答，"刚才雾散的时候，我看见他往村里走了。"

　　"不对！他是被那个穿蓝布衫的带走的！你们都没看见吗？"水生几乎要哭出来。

　　其他孩子面面相觑，然后哄笑起来。

　　"水生，你做梦呢吧？哪有什么穿蓝布衫的？"

　　"就是，一直都是我们六个啊。"

　　"你是不是中暑了？脸色好难看。"

　　水生感到一阵眩晕。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他都认得出来，满仓、二丫、石头、虎子、春花，到底多出来谁了？

　　傍晚回村时，水生故意走在最后，不停地回头看。青牛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宁静，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但就在他们即将进村时，水生似乎听见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水生哥..."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水生浑身汗毛倒竖。他不敢回头，加快脚步跑进了村子。

　　当晚，村里炸开了锅。王铁匠家的小儿子铁蛋没有回家，全村人打着火把找遍了村子周围的田野、山林，甚至废弃的窑洞，都没有找到。有人说看见铁蛋下午一个人往青石涧方向去了，但那地方水流湍急，常有小孩失足落水。

　　水生蜷缩在自家炕上，听着外面嘈杂的搜寻声和铁蛋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浑身发抖。他知道的事，自己也理不清楚，告诉谁，谁会相信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胡言乱语呢？

　　夜深了，搜寻的人陆续回来，个个摇头叹气。水生的爷爷是村里的老郎中，也被叫去给哭晕的铁蛋母亲诊脉。爷爷回来时，脸色异常凝重。

　　"爷爷..."水生小声叫道。

　　老人坐在炕边，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吓着了？别怕，铁蛋可能是贪玩走远了，明天就回来了。"

　　水生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不是的，爷爷...我今天看见...看见一个多出来的孩子..."

　　爷爷的手突然僵住了。油灯微弱的光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什么多出来的孩子？"爷爷的声音压得很低。

　　水生抽泣着把白天的事说了出来，包括那个穿蓝布衫的男孩，还有浓雾中消失的铁蛋，还有多出来的一个人。说到最后，他的牙齿不停地打颤，几乎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爷爷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二十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什么？"水生瞪大了眼睛。

　　"那时候你爹还小。"爷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也是夏天，也是放牛的孩子…突然多出来一个…"

　　水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那…那铁蛋…"

　　爷爷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塞到水生手里："拿着，放在枕头下面。别告诉任何人你今天看见的事，明白吗？"

　　水生点点头，紧紧攥住那个红布包。

　　那晚，水生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他看见那个穿蓝布衫的男孩站在床边，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水生哥，"男孩的声音在梦中格外清晰，"我来找你了。"

　　水生尖叫着惊醒，发现天已微亮。他的枕头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但那个红布包还好端端地压在枕头下面。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继续寻找铁蛋，但毫无线索。水生注意到，每当大人们谈起这事时，总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像是害怕被什么听见。而孩子们则被严格禁止再去青牛坡放牛，改在村边的田埂上轮流看守。

　　青牛坡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绿草如茵，野花点点。

　　第三天，铁蛋奇迹般地出现在村口，浑身是泥但毫发无伤。他说自己那天在青牛坡上睡着了，醒来就在一个山洞里，记不清是怎么到那里的，只记得做了个很长的梦。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水生知道没那么简单。因为就在铁蛋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又听见窗外有人轻声呼唤："水生哥..."

　　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却让水生瞬间如坠冰窟。他死死攥着爷爷给的红布包，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从那天起，水生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他。而每当村里的孩子人数凑成奇数时，他都会神经质地再三确认，生怕又多出一个穿蓝布衫的陌生面孔。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水生始终不敢确定。他只知道，在那个雾气弥漫的夏日，他确实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王若棠的目光越过思渺，看向远处的某个点。

　　思渺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王若棠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多出来的那个人，没有在任何记录上留下痕迹，但所有人都记得他存在过。"

　　思渺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见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站在她的床边，对她说着什么，但她永远听不清内容。醒来后，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个人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王若棠摇摇头："没人知道。他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但奇怪的是，每个家族成员都对他有记忆，却又说不出他具体做了什么，长什么样子。"

　　思渺摸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你的意思是非人存在？"

　　王若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只是提醒你，家族中有些人来历不明。"

　　思渺感到一阵恶寒。她想起张起灵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人类的神情。难道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