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王若棠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叫'汪王之变'。”
思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老宅的瓦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王若棠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传说,又像是在背诵一段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我们的祖先不姓王,而是姓汪。"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确切地说,我们是汪藏海的后人。"
思渺瞪大了眼睛。汪藏海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那是明代著名的风水大师,传说中他建造了明代皇陵,协助朱元璋打击天下盗墓贼。他的手段狠厉,知识渊博,很多盗墓贼家族都被他刨了根。
"汪藏海死后,立下了一条奇怪的规矩。"王若棠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家族中任何人死后都不立石碑、不做记录,所有历史全凭口述相传。"
"为什么?"思渺忍不住问道。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历史的阴影中窥视着她。
王若棠的眼神变得深邃,像是能看透几百年的时光:"墓碑被考古认为是可靠的实证,通过墓碑考古可以推翻历史文字记录。但如果有人反着来呢?故意改掉被认为是靠谱的实证记录,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泄露。"
她停顿了一下,让思渺消化这个信息。屋内的光线似乎更暗了,只有桌上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有一个贯穿了中国历史的家族,以盗墓为生,以修改历史真相为使命。"王若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所以汪藏海知道历史不靠谱,他知道文字会被篡改,历史会被焚毁,只有人口口相传的记述是可靠的。他们能改掉墓碑记录,却改变不了人的记忆。"
思渺感到一阵战栗。这个计划太疯狂了——从朱元璋时代算起,十四世纪到二十世纪,整整六百年。如果每代人活到六十岁,那就是十代人首尾相接,十代人执行一个计划?
"更重要的是,"王若棠继续道,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他说自己'留下一段历史在蛇里面',让我们去找到他。"
思渺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扶手。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关于蛇的传说,那些蜿蜒曲折、蜕皮重生的生物,它们象征着什么?
"六百年来,每一代人都在找,但没有人找到过。"王若棠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直到民国时候,事情发生了致命的变化,家族得到了石门的位置。"
"石门?"思渺轻声重复。
"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王若棠解释道,"用基金会术语解释,它是异常物,用来收容更危险的异常物,比如阻止门后的东西进入这个世界。"
思渺突然打了个寒战。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石门,那种冰冷、沉重的触感,以及门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响。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对那次经历的想法,因为那种恐惧太过私密,太过难以形容。
王若棠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但并未追问,而是继续道:"民国时期,天翻地覆,时局变化。为了家族的延续,很多人参与了战争。最先出头的那个人,也是那时候改为姓王的,后来整个家族都依附过去,改为王姓,从此有了一个公开的身份——王家人。"
思渺想象着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个隐秘的家族如何在乱世中寻找生存之道。改姓不仅是身份的转变,更是一种保护色,一种延续使命的方式。
"你知道为什么选择'王'这个姓吗?"王若棠突然问道。
思渺摇摇头。
"因为'王'字拆开,是'一'和'土'。"王若棠解释道,"一是万物之始,土是根基所在。我们改姓王,是为了记住自己始终扎根于这片土地,守护那个最初的使命。"
屋外的雨声渐大,仿佛在应和着这个古老的故事。思渺感到一种奇怪的连接,仿佛自己正站在时间长河的某个节点上,看着过去与未来在此交汇。
"那么,石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思渺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王若棠沉默了片刻,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既然你已经接触过石门,我只能告诉你,那是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思渺想起自己那次触碰石门的经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那种仿佛要被吸入另一个世界的恐惧。
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思渺直视着王若棠的眼睛。
王若棠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包含着太多东西:"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你,思渺,你已经被选中了。"
"被谁选中?"思渺感到一阵眩晕。
"被命运本身。"王若棠站起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古老木箱,"你,进入了石门,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打开木箱,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绢布上绘着一条盘绕的蛇,蛇身构成复杂的图案,蛇眼处镶嵌着两颗暗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上一代进入石门的人留下的唯一实物。"王若棠的声音变得庄重,"现在,它属于你了。"
思渺感到一阵强烈的抗拒,但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古老的绢布时,突然听到一声遥远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嘶鸣。
王若棠迅速卷起绢布,"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尽快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完成使命。"
屋外的雨声突然变得狂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拍打着门窗。思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但在这恐惧之中,又有一丝奇怪的熟悉感,仿佛这件事情似曾相识。
"为什么是我?"她最后一次问道。
王若棠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某种近乎怜悯的神色:"因为只有见过石门后面的人,才有资格面对祂。而你,思渺,见过那扇门,不是吗?"
思渺的脑海中闪过那扇刻满古怪符号的石门,以及门后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她突然明白,自己早已被卷入这个跨越六个世纪的古老使命中,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