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故事,"王若棠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古剑,"叫'张汪之争'。"
思渺屏住呼吸。她隐约感觉到,这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是串联起所有谜团的那根线。院子里的暗红色花朵不知何时停止了摇曳,仿佛也在凝神倾听。
"张家是个以盗墓为生的家族,"王若棠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刻在石板上般清晰,"而汪家,是个以张家为生的家族。"
思渺困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藤椅扶手,指节泛白。
王若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陈旧的皮质小袋,倒出几枚形状怪异的铜钱。那些铜钱比寻常的更大更厚,边缘不规则,表面刻着思渺从未见过的符号。她看了眼落下的铜钱,手指不停掐算,过一会,把铜钱收入袋中。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思渺跟着来,她们来到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空间不大,布局只有一桌一椅。
王若棠:“这里的房间是用铅密封的,只有这样我才能说出接下来的故事,而不被它们知道。”
“它们?”
“一些古怪的存在,你提到它们的名字就会被它们知晓,只有在铅防护的空间才能谈论一些事。”
“别急,你总会遇见它们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家盗墓不是为了财宝,"王若棠将铜钱一枚枚排在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而是为了隐瞒历史的真相。他们害怕人类突破他们的封锁接触到'终极'。"
"终极?"思渺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从脊椎爬上来。这个词在她舌尖上有种奇怪的重量,仿佛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若棠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反射着某种不存在的光源:"那是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或知识。但很多人通过各种办法超过了那个极限,还是接触到了终极。他们想把秘密公之于众,于是把事情记录在阴宅里。"
思渺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古老的墓室、刻满奇怪符号的墙壁、黑暗中闪烁的眼睛...她不确定这些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想象。但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太过真实,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家人的工作就是挖开这些墓,"王若棠继续道,手指轻轻抚过铜钱上的刻痕,"毁掉记录,篡改成其他内容。当然,人活着总要吃饭,所以他们也会顺手拿走墓地里的金银财宝。"
思渺突然明白了什么,喉咙发紧:"所以汪家..."
"汪家人不下墓,"王若棠打断她,声音突然提高,"但他们可以操控其他人下墓,然后分一杯羹。更重要的是,汪家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终极和公布终极的秘密而建立的。"
思渺想起莉莉曾经说过的话:"有些真相,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危险。"
现在她终于明白指的是什么。那些被刻意隐藏的历史,那些被篡改的墓志铭,都是为了保护人类免受某种不可名状的威胁。
"所以...我们家族和张家是世敌?"她艰难地问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王若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思渺,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精神抗性这么强吗?"
思渺的心跳几乎停止。
"因为你很特殊。"王若棠的声音变得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从石门出来,只需要精神治疗就恢复正常,几乎毫发无损,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是最优秀的。"
王若棠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刺入她最深的担忧。她总觉得石门改变她很多,可是找不到答案。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疑问,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抖。
王若棠放下铜钱,铜钱与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三个故事还没讲完。"她平静地说,仿佛没有注意到思渺的震惊,"汪家和张家的争斗持续了上千年,直到民国初年,发生了一件改变一切的事。"
思渺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稳住狂跳的心脏。王若棠身上散发出更浓烈的香气,让她感到一阵阵恶心。那香气中似乎混杂着某种古老的气息——尘土、铜锈和干涸的血迹。
"那年发生了泗州城变,"王若棠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像是从历史深处传来,"死了张家族长。"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族长一死,张家也就断了传承,苟延残喘。你见到的张起灵,是最后一任了。他知道一些事,不知道一些事,失魂症非常严重。"
思渺想起张起灵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人类的神情。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超然,而是记忆的碎片在意识深处闪烁。
"我们得知了大兴安岭青铜门的位置,"王若棠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某种图案,"拿张家人血祭,结果门被打开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里面的东西想出来,我们对付不了,只能拿人命填。"
思渺的眼前想象出过一个画面:无数模糊的人影前赴后继地冲向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却被门缝中伸出的黑色雾气一个个拖入门内。那画面如此真实,让她几乎惊叫出声。
"后来族长找到了最先建门的人,"王若棠的声音将思渺拉回现实,"打造了石门,覆盖在青铜门上,定期派家族子弟去剿灭里面的存在,局势才慢慢平稳。"
她拿起一枚铜钱,在指间翻转:"建立基金会也是为了搜集能制服门的存在。"
思渺突然明白了基金会的真正目的。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异常物品收集,那些对超自然现象的调查研究,都是为了寻找能够对抗青铜门后威胁的武器。
"所以...基金会只是个幌子?"思渺艰难地问道。
王若棠的嘴角微微上扬:"每个伟大的事业都需要一个体面的门面。"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就像我们家族改姓王一样,都是为了在阳光下行走。"
“那之后,家族就被诅咒了,灵魂不得安息,族长试过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拯救族人的灵魂。他们死后简直像进入地狱一样受各种刑罚。”
思渺感到一阵寒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出生起就身在局中,那些奇特的规矩和禁忌,都是为了这个使命——使族人的灵魂得到安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若棠沉默了很久,久到思渺以为她不会回答。
“族长已经找到了办法,只要再找一个家族重复一遍张家对汪家做的事情,就可以解脱。我们预计会死掉一半的汪家人,才能达成血祭的效果。”
“你是说我认识的人要死掉一半?怎么可能?不不会”思渺感觉天旋地转,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难道真的都要死掉吗?
王若棠点点头:“这很残酷,但是也是唯一拯救他们灵魂的办法。难道你想你亲爱的家人们死后受到永恒的折磨吗?”
思渺泪水夺眶而出,她克制不住干呕,过了许久,等情绪发泄完,她擦干眼泪,问:"门...现在怎么样了?"
王若棠转过身:“下一次门会松动的时间在 2015 年。”
“才这么短!”思渺脱口而出,她不知道这个时间从何而来,但她已经开始厌恶这一年的到来。
王若棠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希望你到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思渺不知道什么是"准备好"。她只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处,而这个谜团背后,可能隐藏着改变人类的噩梦。
"张起灵知道这些吗?"她突然问道。
王若棠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但记住的比你希望的少。"
两个人离开密室,走到了院子里,王若棠缓缓走到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抚摸着树干上深深的纹路。
"这棵树已经活了八百年,"她轻声说,"但它终有一天会死去。而新的树苗,需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思渺突然明白了。王若棠在交代后事,在传承火苗。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莫名地平静。
她看向那棵银杏树,它看上去还能活很久。
王若棠走回藤椅旁坐下,"失魂症是张家的诅咒,也是他们的保护。"
思渺想起张起灵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茫然眼神,现在她明白了那背后的含义。记忆对张家而言既是武器也是负担,遗忘反而成了一种恩赐。
"那么,我该做什么?"思渺直视着王若棠的眼睛,它看上去波澜不惊,这是时间带来的历练吗。
王若棠从怀中取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这个能帮助你稳定心神。"
思渺接过红布包,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从指尖传来,她忽然想到自己正在接过一个延续十代人的危险使命。
院子的阴影越来越长,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