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咒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思渺站在古宅二楼的走廊上,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光痕。这座建于民国初年的老宅子已经空置了十几年,最近却被新主人发现"不太干净"。
"三楼最东边的房间,半夜会有女人的哭声。"委托人颤抖的声音在思渺耳边回响,"还有...镜子里会有人影,但不是屋里的任何人。"
思渺调整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微型录音设备,轻手轻脚地向三楼走去。木制楼梯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脊椎上。二十七岁的她已经做了五年超自然事件调查员,见过太多所谓的"灵异现象"最终被证明是管道异响或光影错觉。但这一次,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思渺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一张雕花木床,一个梳妆台,还有一面被黑布遮盖的全身镜。
"就是它了。"思渺低声自语,缓步走向那面镜子。按照委托人的说法,这面镜子是原屋主留下的,新主人本想保留作为古董,却在第一晚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思渺深吸一口气,伸手揭开了黑布。
镜子出奇地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仿佛有人天天擦拭。镜面映出思渺苍白的脸和她身后黑洞洞的房间。她凑近检查镜框——是铜制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发黑。
"这些图案..."思渺皱眉,用手指轻抚过那些纹路。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镜框右下角一个凹陷处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右手无名指根部炸开。
"啊!"她猛地缩回手,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乱晃。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种被针扎般的刺痛感还残留在手指上。思渺检查自己的手,无名指根部籽骨的位置有些发红,但看不出任何外伤。
"奇怪..."她弯腰捡起手电筒,再次照向镜框那个让她疼痛的凹陷处。这次她看得更仔细了——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凹槽,而是一个小小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思渺从包里取出相机,对着符号拍了几张照片。当她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空荡荡的房间。
"错觉?"她安慰自己,但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离开古宅时雨已经停了,但思渺手指的隐痛却一直没消失。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不得不几次换手操控方向盘,因为右手无名指根部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钝痛,就像有人在那里钉了一根看不见的钉子。
接下来的三天,思渺忙于整理古宅的调查资料,但手指的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明显。第四天早晨,她在刷牙时惊讶地发现无名指根部出现了一圈淡淡的淤青,正好覆盖籽骨的位置。
"这不可能..."思渺对着浴室镜子检查自己的手指。没有外伤,没有肿胀,只有那片莫名其妙的淤青和持续不断的疼痛。她试着活动手指,当弯曲到某个特定角度时,一阵锐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医院骨科诊室里,年轻医生皱着眉头看完 X 光片。"籽骨没有任何问题。没有骨折,没有移位,也没有关节炎的迹象。"
"但它在疼,而且越来越厉害。"思渺展示手指上的淤青,"这看起来也不正常,对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可能是某种轻微的韧带拉伤,或者血液循环问题。我建议你观察几天,如果疼痛持续再来复查。"
思渺知道医生没说出的话——他认为这是她的心理作用。走出医院时,她看着自己毫无异常却疼痛不止的手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当晚,思渺的公寓里堆满了从办公室带回来的资料和书籍。她将古宅镜框上拍到的符号打印出来,铺在茶几上,旁边摊开着几本关于古老符号和诅咒的专著。
疼痛在夜晚变得更加剧烈,思渺不得不每隔一小时就用冰袋敷手指。凌晨三点,当她翻阅一本关于民国时期民间巫术的书籍时,一张插图让她猛地坐直了身体。
"就是这个!"她对比照片和书上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书页下方的注释写着:"骨咒标记,常见于被诅咒物品上,触碰者将承受骨骼持续疼痛之苦。"
思渺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快速阅读相关章节,了解到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诅咒方式,通常用于保护重要物品不被盗取或亵渎。中咒者会经历越来越严重的骨骼疼痛,直到...
"直到什么?"思渺翻页,却发现下一页被撕掉了。她咒骂一声,合上书,发现封面内页有一个大学图书馆的印章。
第二天中午,思渺站在国立大学民俗学系的走廊上,手里拿着那本被撕页的书。根据图书馆记录,最后借阅这本书的人是程远教授。
"思渺?"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思渺转身,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捧着一摞文件。他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浓密的黑发中夹杂着几丝早生的灰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惊讶。
"程教授。"思渺走上前,"我需要和你谈谈关于这本书的事。"她举起那本《民国巫术考》。
程远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侧身让思渺进入办公室。房间里的书架上塞满了古籍和文献,办公桌上散落着各种笔记和照片。
"你为什么会看这本书?"程远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
思渺直接伸出右手,展示无名指上的淤青和那个几乎已经淡不可见的红印。"我碰到了带有这个符号的东西,现在我的籽骨已经疼了两周,而且越来越严重。"
程远倒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你碰了什么?在哪里碰到的?"
思渺讲述了古宅调查的经历和镜框上的符号。程远一边听一边快速翻动笔记本,最后停在一页上,上面画着与书中相同的符号,周围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这是'骨咒',一种非常古老的诅咒。"程远推了推眼镜,"它通常被施加在具有重要意义的物品上,作为对触碰者的惩罚。"
"惩罚?为什么?那面镜子有什么特别的?"
程远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根据我的研究,这种诅咒常见于两种情况下:保护家族秘密,或者...复仇。"他指着笔记本上的一段文字,"被诅咒者会经历与施咒者相同的骨骼疼痛,直到..."
"直到什么?我的书上那一页被撕掉了。"
程远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直到死亡。思渺,这是一种致命的诅咒。历史上记载的中咒者,最多撑不过三个月。"
思渺扶住桌角,"...现在是 21 世纪,诅咒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
"你手指不就在疼吗?"程远尖锐地指出,"医学检查不出原因,但疼痛真实存在,不是吗?"
思渺沉默了。两周来持续的疼痛,莫名其妙的淤青,还有那个诡异的符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遇到了超出常理的事情。
"有解决办法吗?"她最终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程远重新戴上眼镜,"要解除诅咒,我们必须找到它的源头。那面镜子曾经属于谁?为什么会被下咒?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藏着解除诅咒的关键。"
思渺立刻拿出手机,调出古宅的调查资料。"委托人说过,这栋房子建于 1927 年,最早的主人是当地一个富商。镜子是原装潢的一部分,一直留在那个房间里。"
程远快速记下信息,"富商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思渺翻阅资料的手指突然停住了。"等等...这里有一条备注。"她读出屏幕上的文字,"1935 年,富商的二姨太在宅中自杀,就死在那间卧室里。"
两人对视一眼,程远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二姨太...二姨太..."他喃喃自语,快速敲击键盘。几分钟后,他转向思渺,屏幕光照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找到了。林凤仪,富商周仁海的二姨太,1935 年上吊身亡,时年 24 岁。官方记录是抑郁症自杀,但..."程远调出一份发黄的旧报纸扫描件,"当时有小道消息称她是被冤枉偷情,不堪羞辱而自尽。死前她曾诅咒周家'骨肉分离'。"
思渺感到无名指突然一阵剧痛,像是有人用锤子敲击她的籽骨。她咬紧牙关忍住呻吟,"所以那面镜子..."
"很可能是她的物品。"程远合上电脑,"而你的诅咒,可能正是她痛苦的一部分。思渺,我们需要回那栋房子,找到更多关于林凤仪和那面镜子的信息。"
思渺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指的疼痛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明天一早就去。"
程远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暂时缓解疼痛的。盐和几种草药混合的香包,放在疼痛处,能稍微压制诅咒的力量。"
思渺接过香包,将它按在无名指上。几乎立刻,持续两周的疼痛第一次有了减轻的迹象。她惊讶地看着程远,"这真的有用。"
"只是暂时的。"程远严肃地说,"真正的解决之道在那栋房子里。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离开大学时,思渺的手指已经不那么疼了,但她的心情却更加沉重。夜色中,她仿佛看到一百年前一个年轻女子悬梁自尽的场景,而那女子的痛苦,现在正通过某种超自然的方式,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思渺握紧那个小香包,下定决心要找出真相,解除这个跨越时空的诅咒。无论那面镜子隐藏着什么秘密,明天,她都将直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