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咒4
双重身份
黑暗像潮水般退去,思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民国风格的雕花木床,绣着牡丹的绸缎被褥,梳妆台上摆着精致的胭脂盒——这是铜镜中看到的那个卧室,但此刻它鲜活地呈现在眼前,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是...哪里?"思渺抬起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恢复了正常,紫黑色的诅咒痕迹完全消失了。她穿着淡青色的棉布衣裙,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子——这不是她的身体。
门外传来脚步声,思渺本能地躲到厚重的窗帘后面。门开了,一个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思渺屏住呼吸——那个女子就是铜镜中看到的林凤仪,但她现在活生生的,虽然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却依然美丽动人。
"夫人,该喝药了。"丫鬟轻声说道,声音熟悉得让思渺心头一震——是程远祖母程秀兰的声音,但年轻了许多。
林凤仪虚弱地坐在床边,"秀兰,今天的药...味道似乎更苦了。"
"大夫换了方子,说对夫人的...身子更好。"程秀兰低着头,思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注意到她端药的手微微发抖。
林凤仪接过药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下去。她皱起眉头,"真的好苦。"话音刚落,她突然捂住腹部,脸色变得煞白。"疼...好疼..."
程秀兰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思渺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夫人忍忍,药效发作就好了。"
"不...不对..."林凤仪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鬓发,"这次...不一样...秀兰,叫大夫..."
程秀兰站着没动,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大太太说...夫人需要好好休息。"
林凤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你们..."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鲜血从她嘴角渗出。
思渺再也忍不住,从窗帘后冲出来,"她在害你!药里有毒!"但林凤仪似乎听不见她的话,程秀兰也对她视若无睹——在这个时空里,她只是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
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婆子。思渺立刻认出了她——周沈氏,周仁海的正妻,照片上那个面带假笑的女人。
"妹妹这是怎么了?"周沈氏假惺惺地问道,眼中却闪烁着残忍的喜悦。
林凤仪挣扎着抬起头,"你...好狠..."又是一阵痉挛,她的身下渗出了鲜血。
"哎呀,看来孩子保不住了。"周沈氏故作惊讶地说,然后转向程秀兰,"去告诉老爷,说二姨太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产了。"
程秀兰犹豫了一下,"大太太,这药..."
"闭嘴!"周沈氏厉声喝道,"按我说的做!别忘了你是谁家的人。"
思渺震惊地看着程秀兰低下头,顺从地退出房间。这一刻她明白了——程秀兰不是被迫的旁观者,她是周沈氏的同谋!
接下来的场景像噩梦般在思渺眼前展开。林凤仪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了孩子,周沈氏命人将她绑在床上,亲自灌下更多的药物。"这些会让你安静,妹妹。"她狞笑着说,"等你死了,我会让所有人都相信你是因情自杀。"
林凤仪的眼神逐渐涣散,但最后一刻,她死死盯着程秀兰,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们...都会...付出代价..."
然后场景变换了。思渺站在同一个房间,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几天。林凤仪的尸体躺在床上,脖子上缠着白绫,被布置成自杀的样子。程秀兰在一旁颤抖着整理遗物,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枚青白色的玉佩。
"找到了。"周沈氏一把夺过玉佩,"这是她娘家的东西,有古怪。"她将玉佩对着光看了看,思渺注意到上面刻着精细的符文。
"大太太,这要怎么办?"程秀兰小声问道。
"扔到井里去,永远别让人找到。"周沈氏冷笑道,"没有这个,她的魂就闹不起来。"
程秀兰接过玉佩,犹豫道:"可是夫人死前的话..."
"闭嘴!"周沈氏扇了她一耳光,"别忘了是你下的药!如果事情败露,第一个吊死的就是你!"
思渺如遭雷击——程秀兰不仅是知情者,她亲手参与了谋杀!难怪林凤仪的诅咒如此狠毒,难怪程远对诅咒的症状如此了解...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思渺站在井边。月光下,程秀兰独自一人,手里握着那枚玉佩。她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将玉佩举到眼前,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将它投入井中。但就在玉佩脱手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井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程秀兰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那只手松开了,但程秀兰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紫黑色的痕迹——和思渺手上的诅咒印记一模一样。
"现在你明白了。"一个声音在思渺耳边响起。她转身,看到林凤仪的鬼魂站在身后,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你的痛苦...我感受到了。"思渺不知该说什么,她既同情林凤仪的遭遇,又被程秀兰的背叛震惊。
"秀兰是我最信任的人。"林凤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待她如姐妹,她却日日给我下毒...那种让骨头慢慢融化的毒..."
思渺突然明白了程远家族男性早逝的原因——不是简单的诅咒,而是某种通过接触传递的古老毒素!程秀兰手腕上的印记将这种毒素带入了程家血脉。
"玉佩...它能解除诅咒吗?"思渺急切地问。
林凤仪的灵魂靠近她,冰冷的手指轻触思渺的右手。令人惊讶的是,那里的紫黑色稍微褪去了一些。"玉佩是我母亲家族的宝物,能镇压怨气...也能吸收毒素。"她的声音变得飘忽,"找到它...井在石榴树下...但小心..."
林凤仪的身影开始消散,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模糊。思渺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仿佛有人在将她拽离这个世界。
"等等!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思渺大喊。
林凤仪最后的声音如同耳语:"小心...秀兰的后人...他们流着背叛的血..."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思渺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古宅的地板上,程远焦急的脸悬在上方。
"思渺!谢天谢地,你回来了!"程远的声音充满担忧,但思渺现在看他的眼神完全不同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右手——紫黑色的诅咒痕迹确实褪去了一些,不再向肘部蔓延,但也没有完全消失。
"我看到了...一切。"思渺盯着程远的眼睛,"你祖母不是无辜的旁观者,她是周沈氏的同谋!她亲手给林凤仪下毒!"
程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松开扶着思渺的手,踉跄后退。"你...你怎么..."
"林凤仪给我看了。"思渺慢慢站起来,感到一阵头晕但强忍着,"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这就是为什么你对诅咒的症状这么了解——你家族的男人都死于同样的骨骼疾病,因为那是你祖母从林凤仪那里带来的毒素!"
程远的眼神闪烁,最终他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是的...我知道。"
"你还隐瞒了什么?"思渺逼近他,"玉佩的事你也知道?"
程远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玉佩?"
"林凤仪告诉我的。它被扔进了后院的井里,在石榴树下。"思渺仔细观察程远的反应,"你知道那口井在哪里,对吗?"
程远的表情变得复杂,既有愧疚又有一丝奇怪的抗拒。"我知道...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比解除诅咒更重要的?"思渺举起右手,虽然症状减轻了,但痛苦依然存在。
程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枚玉佩...它不仅仅是一件宝物。它封印着某种力量...林凤仪母亲家族的力量。我祖母的日记最后几页提到,周沈氏害怕的不是林凤仪,而是她继承的...巫族血脉。"
思渺想起玉佩上的符文,和林凤仪说的"镇压怨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周沈氏一定要把玉佩扔进井里?为了阻止林凤仪死后复仇?"
"不仅如此。"程远的声音变得低沉,"我怀疑那口井本身就有特殊意义。老宅的后院曾经是林家的土地,周家强占后建的宅子。那口井可能早就在那里了...可能是林家仪式用的圣井。"
思渺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周沈氏故意把林家的宝物扔进林家的圣井...这是一种仪式性的亵渎?"
程远点头,表情凝重。"而且...我担心取出玉佩可能会释放一些我们无法控制的东西。"
两人陷入沉默。思渺看着自己的右手,权衡着风险。林凤仪的灵魂似乎希望她找到玉佩,但程远的警告也不无道理。
"我们没有选择。"最终她说道,"诅咒和毒素已经在杀死我了,也杀死了你家族的几代人。如果玉佩能结束这一切..."
"如果它让事情变得更糟呢?"程远打断她,"我祖母的日记最后几页是被她自己烧掉的,她写道'绝不能让人找到玉佩,否则更大的灾难会降临'。"
思渺皱眉,"你之前没提到这个。"
"因为我以为那只是她的愧疚之言...直到现在。"程远苦笑一声,"看来我们都有所隐瞒。"
思渺想起林凤仪最后的警告——"小心秀兰的后人"。程远隐瞒了这么多,她还能信任他吗?但眼下他是唯一能帮她找到玉佩的人。
"带我去那口井,"她最终说道,"我们可以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取出玉佩。"
程远犹豫了很久,最终点头同意。"井在后院东南角,石榴树应该还在。但思渺..."他严肃地看着她,"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思渺点头答应,但内心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那枚能解除诅咒的玉佩。即使要对抗的可能不只是百年前的怨灵,还有眼前这个隐瞒了太多真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