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二

黄大仙二

雨滴敲打着窗户，思渺端着热可可窝在沙发里，腿上摊着笔记本。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那只自称"黄大仙"的小家伙又在折腾她的书架。

"那是精装版的《山海经》，别用爪子划！"思渺头也不抬地喊道。

书架上传来一声心虚的"吱"，随即是书本被小心翼翼推回原位的声响。自从三天前把受伤的黄二贤带回家，她的房子就变成了野生动物园。

思渺偷瞄了一眼——黄二贤正用前爪捧着比她脸还大的书，尾巴紧张地卷着书脊，黑豆眼滴溜溜转着在字里行间搜寻。那模样活像个备考的学生，如果学生有金灿灿的皮毛和蓬松的大尾巴的话。

"看得懂吗？"思渺忍不住问。

黄二贤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当、当然！我们黄仙一族可是......"话没说完，书页"哗啦"散开，吓得它炸成一团毛球。

思渺憋着笑走过去，发现它刚才在看《青丘狐传说》的插图。"想学化形术？"她指着九尾狐的画像，"先学会用马桶再说。"

黄二贤的毛脸居然泛起了红晕："谁要用你们人类那种......那种......"

"哦？那昨天是谁偷偷摸摸研究抽水按钮研究了半小时？"

黄二贤的尾巴"啪"地拍在地上，气鼓鼓地窜向浴室。片刻后，抽水声响起，接着是惊慌的"吱吱"声——它又被自动感应的洗手液吓到了。

思渺笑得差点打翻热可可。这只活了几十年的黄鼠狼，面对现代科技时比她还像个小姑娘。

厨房飘来阵阵香气，思渺正在做肉丸。她故意把砧板敲得叮当响，果然听见客厅传来爪子挠地板的动静。

"不饿就别过来。"她对着空气说。

一阵风掠过脚边，黄二贤已经端正地蹲在料理台上了，前爪交叠，尾巴规规矩矩圈住后腿，活像等待投喂的猫咪。只是那双眼睛亮得可疑，尾巴尖还在一颤一颤的。

"不是说黄大仙餐风饮露吗？"思渺戳了戳它鼓起的腮帮。

黄二贤严肃地抖了抖胡须："本仙这是监督你有没有下毒。"

肉丸出锅时，思渺故意先咬了一口。黄二贤的视线黏在肉丸上，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移动，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给。"思渺递过一个小碟子，"用筷子。"

黄二贤盯着两根细长的木棍，如临大敌。它先是用爪子扒拉，后来干脆叼起一根当剑使，把肉丸戳得满碟子跑。最后气急败坏地现出半人形——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但头顶还支棱着毛茸茸的耳朵——直接用手抓起来塞进嘴里。

"烫！"它张着嘴哈气，眼泪汪汪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大仙"风范。

思渺趁机揉了一把那对抖动的耳朵："明天教你用叉子。"

第二天早餐时，思渺烤了蜂蜜蛋糕。黄二贤原本在阳台打坐，闻到香味后鼻子不停抽动，假装不经意地踱步到餐桌旁。

"这个糖分太高，对修行不好。"它一本正经地说，眼睛却盯着蛋糕上的糖霜。

思渺切下一小块推过去："就尝一口？"

黄二贤矜持地舔了舔，随即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等思渺洗完盘子回来，发现蛋糕少了一半，而某只黄鼠狼正假装看报纸，嘴角还沾着糖霜。

某天深夜，思渺被细微的响动惊醒。月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眯着眼看去——黄二贤正对着穿衣镜摆弄她的发带。

它先是把发带系在尾巴上，不满意地甩掉；又试着缠在头上，结果打了个死结；最后气呼呼地用牙撕扯，反倒把自己缠成了粽子。

思渺憋笑憋得肚子疼。更精彩的还在后面——黄二贤开始练习人类礼仪。它挺直腰板走路，却同手同脚；学着电视剧里鞠躬，结果一头栽进脏衣篓；最绝的是试图行吻手礼，对着空气弯腰时被自己尾巴绊了个跟头。

"需要老师吗？"思渺终于忍不住出声。

黄二贤僵在原地，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本仙是在研究人类弱点！"它强撑着威严，可惜头顶还挂着她的发卡。

思渺盘腿坐起来："首先，鞠躬时手要这样放。"她示范着，"其次，吻手礼要等女士先伸手。"

黄二贤狐疑地模仿她的动作，这次居然像模像样。月光下，少年形态的它眉眼清秀，只是耳朵还支棱在发间，透着几分野性的可爱。

"为什么想学这些？"思渺帮它取下缠在角上的发带。

黄二贤低头玩着尾巴尖："祖祖说...要当受人尊敬的仙家，得先懂礼数。"它声音越来越小，"可我总学不好..."

思渺心头一软。这一刻的黄二贤，哪是什么精怪，分明是个为功课发愁的半大孩子。

铜铃事件过去一周后，思渺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片金灿灿的毛发，在阳光下如同融化的黄金。她捏起来对着光看——是黄二贤的护心毛，据说每百年才能长出一撮。

铜铃安静地躺在旁边，铃舌上缠着那撮金毛，轻轻一晃，声音比往常更加清越悠长。

思渺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边。黄二贤正蜷成一团酣睡，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前爪还抱着她给的毛绒钥匙扣。少了护心毛的胸口绒毛略显稀疏，却平添几分憨态。

她轻轻戳了戳那团毛球："为什么不要回铜铃？"

黄二贤迷迷糊糊地咕哝："反正你会帮我保管..."翻个身又睡着了，尾巴无意识地卷住她的手腕。

思渺望着窗外的晨曦，突然觉得养只黄鼠狼好像也不错。至少现在，她的公寓不再冷清了——虽然要经常收拾被翻乱的冰箱，解释"微波炉不是炼丹炉"，还得在它被吸尘器追杀时及时救援。

但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会偷偷钻进她被窝，用体温帮她暖脚。思渺假装不知道这个秘密，就像黄二贤假装不在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