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卫生间里。
水龙头哗哗作响,水流冲刷着瓷白的洗手池,溅起细小的水珠。
林建国站在镜子前,双手撑在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镜中的男人面色灰暗,眼下浮着两片青黑,嘴唇干裂起皮,他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看出什么征兆来。
林建国“便血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卫生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林建国低下头,又掬起一捧水狠狠搓了搓脸,冰凉的水流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冷汗。
病房内,卡通片的欢快音乐充斥着整个房间。
球球盘腿坐在陪护床上,怀里抱着半包薯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液晶电视。
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
林建国走出来时,球球立刻扬起笑脸。
球球“林爷爷!您看这集光头强又在砍树啦……”
老人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向病床,弯腰从床底拖出个褪色的纸盒。
盒面上印着“航空飞行棋”四个大字,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
球球“要下棋吗?”
球球光着脚跳下床,却在看到盒盖掀开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塑料棋子下面,赫然躺着一包皱巴巴的玉溪,打火机的金属边闪着冷光。
球球“您不能...”
孩子急得去抓他的袖口,走廊上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
林建国“啪”地合上盒子,烟盒与打火机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动。
病房门被推开的同时,球球脆生生的呼喊脱口而出。
球球“笙笙姐姐!林爷爷他……”
林屿笙“球球,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林屿笙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球球的头发,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
林屿笙“姐姐有事要和你林爷爷谈。”
林父眉头一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飞行棋盒子的边缘。
球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屿笙,最终乖巧地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小毯子爬下床,临走前还不忘小声叮嘱。
球球“林爷爷,你要听医生的话哦。”
门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林父坐回床上,双手抱胸,淡淡地瞥了林屿笙一眼。
林屿笙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屿笙“李女士呢?”
林建国“回家做饭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耐。
林建国“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林屿笙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林屿笙“林老师。”
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稳。
林屿笙“你再做一次胃镜检查吧。”
林父闻言一愣,心中隐藏的恐惧和烦躁一瞬间膨胀到无以复加,顿时炸了。
林建国“我已经检查过了,为什么要再检查?!”
他猛地拍了下床头柜,震得水杯里的水晃荡着溅出来。
林建国“三番两次,你非要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林屿笙被他的反应震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开口。
林屿笙“林老师,我是为了你好。”
林屿笙“再检查一次,大家都能安心,你别任性行不行?”
林建国“安心?为了谁安心?!”
林父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林建国“我现在就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事!为了我好?”
林建国“要躺上手术台的不是你!”
他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暴起。
林建国“我让你去考研读师范也是为了你好,你去不去?!”
林屿笙被他突如其来的翻旧账刺得心头一痛,脱口而出。
林屿笙“你这是无理取闹!”
林建国“无理取闹?!”
林父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林建国“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林屿笙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死死咬住下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林屿笙“林老师……”
林建国“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
林父打断她的话,他脸色铁青,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建国“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滚出去!”
林屿笙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发烫,却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病房门被她用力推开,又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走廊上,她低着头快步往前走,视线模糊一片,根本没注意到拐角处有人。
顾魏“林屿笙……你怎么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突然响起。
林屿笙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上来人,她抬头,正对上顾魏略带惊讶的目光。
她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林屿笙“林老师不愿意再做胃镜检查。”
林屿笙“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顾魏看着她通红的眼圈,眉头微蹙,下意识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纸巾,可还没等他递出去,林屿笙已经飞快地侧身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魏站在原地,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捏着那张没来得及送出的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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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