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担心你就听家属的？”

顾魏走到办公室外，开门进去，正要关门，一股力道就从门外顶了过来，他下意识稳住身形，回头便撞进一双又心虚又带着讨好的眼睛里。

林屿笙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见他看来，立刻挤出个比哭还勉强的笑容。

林屿笙“顾医生……”

顾魏眉峰蹙起，没说话，只是加重力道想把门关上。

林屿笙却像块贴上来的牛皮糖，整个人都抵在门板上，肩膀用力顶着，大有他不松口就耗到底的架势。

顾魏“让开。”

顾魏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林屿笙“不让。”

林屿笙咬着唇，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林屿笙“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挪地方。”

顾魏看着她眼底那点执拗的红，终是无奈地松了手，转身走进办公室。

林屿笙生怕他再关门，连忙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蹿了进去，反手还轻轻带了上门。

林屿笙“顾医生，”

她几步追到办公桌前，语气放得又软又恳切。

林屿笙“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

林屿笙“我这个人虽然悟性不高，猜不准你的喜好。”

林屿笙“但真的，只要你提，我一定想尽办法满足！”

顾魏拉开椅子坐下，指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满是压抑到极点的无奈。

顾魏“我们院的医生都不收红包，退还病人家属是循例。”

顾魏“另外，我已经委托严医生做林老师的主刀了。”

顾魏“他实力非常好，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

林屿笙“严医生跟我们沟通了手术方案，”

林屿笙的声音急了起来，语速都快了几分。

林屿笙“他要把老林的胃切掉五分之三甚至五分之四。”

林屿笙“这样老林以后怎么正常生活？”

林屿笙“顾医生，我查过了，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手术。”

林屿笙“能保住更多健康组织，成功率还高。”

她往前凑了半步，眼里的恳求几乎要溢出来。

林屿笙“顾医生，你就帮帮我们吧。”

顾魏垂眸看着桌面，指尖在光滑的木质表面轻轻点了点，沉默了片刻。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神色，却莫名让林屿笙觉得，他或许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林屿笙“顾医生，”

她抓住这丝微妙的松动，声音更软了，甚至带上了点鼻音。

林屿笙“我都打听了，现在这个手术你做是最好的。”

林屿笙“你发发善心好不好？”

林屿笙“我求你了……”

顾魏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蜷起，指节泛白。

他抬眼看向林屿笙，眸色复杂，可当目光扫过自己那双手时，又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移开，心硬如铁地别过脸。

顾魏“对不起，我做不了，我要去查房了。”

他起身要走，林屿笙却猛地拦住他，积压了数日的焦虑和委屈在此刻轰然爆发。

林屿笙“顾医生，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屿笙“为我爸做手术对你来说到底会有什么损失？”

林屿笙“你，你一个外科医生不做手术算什么外科医生？！”

最后那句话像把淬了火的小刀，狠狠扎在顾魏心上，他背对着她，脚步骤然僵住，挺直的脊背在白大褂下绷成一条紧绷的线，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林屿笙说完就后悔了，看着他僵住的背影，声音瞬间弱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慌乱。

林屿笙“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魏“你说的也没有错。”

顾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轻笑，轻飘飘的，却让林屿笙的心猛地一沉。

他顿了顿，又开口。

顾魏“我会再找严医生沟通一下你爸爸的手术方案。”

说完便径直绕过她，拉开门走了出去，没再给她追问的机会。

林屿笙愣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涩。

走廊里，顾魏站在原地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办公室门，眼底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最终只是抿紧唇，转身朝严秉君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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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严秉君“进。”

顾魏推开门，走到严秉君桌前，将一份打印好的手术方案递了过去。

顾魏“关于林建国的手术，”

他语气平静。

顾魏“我研究过他的片子。”

顾魏“做了份新方案，能保住他至少一半的胃。”

顾魏“你看，咱们是否可以讨论一下？”

严秉君拿起方案翻了两页，忽然嗤笑一声。

严秉君“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

严秉君“你最好搞清楚，是你求我给他做主刀的。”

顾魏“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魏连忙解释。

顾魏“我只是家属真的很担心，”

顾魏“切除太多会严重影响患者的术后进食和营养状态……”

严秉君“家属担心你就听家属的？”

严秉君打断他，将方案扔回桌上。

严秉君“那你应该也知道不这样做手术风险就会增加！”

严秉君“我是要最大限度保住他的命，有什么问题？”

顾魏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却坚定。

顾魏“你是知道我的理念的，我一直认为咱们做医生。”

顾魏“救人的目的应该是生活而不是生存。”

顾魏“林建国今年55岁，刚刚退休，家庭和睦，热爱生活。”

顾魏“如果他从此以后终生要为获取营养挣扎。”

顾魏“那他的生活质量会很低。”

严秉君“那是你的理念，不是我的。”

严秉君靠回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严秉君“你顾大圣人愿意冒险你去，我只认稳妥为先。”

顾魏“其实这个手术方案风险并不会高很多，只要……”

严秉君“好了，顾魏。”

严秉君再次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严秉君“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原则。”

严秉君“如果你想保住林建国的胃，那就请你自己动手术。”

这句话像块巨石，狠狠砸在顾魏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沉默地拿起那份方案，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顾魏站在窗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曾经在手术台上创造过无数奇迹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顾魏“自己动手术……”

他低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忽的，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入那些混乱的画面，无影灯下刺眼的光，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还有家属崩溃的哭喊……那些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缓缓握紧拳，指节泛白，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挣扎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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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