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你的眼睛真好看！”

治疗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碘伏味，林屿笙乖乖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学生。

顾魏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手里捏着蘸了药水的棉签，正低头端详她额角的伤口。

林屿笙“嘶……你轻轻轻一点……”

冰凉的药水触到破皮处，林屿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蓄了层水光，可怜巴巴地看向顾魏，睫毛颤巍巍的。

顾魏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是被那声抽气挠了一下，复杂得很。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顾魏“还知道要我轻一点。”

顾魏“真不知道该夸你胆子大，还是说你莽撞，”

顾魏“这种情况都敢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顾魏“幸亏伤口不算太深。”

话是说得严厉，手上的力道却明显放柔了，棉签在伤口周围细细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林屿笙偷偷觑了眼他紧绷的侧脸，见他板着脸，顿时觉得有点委屈，小声嘟囔。

林屿笙“大哥，你能不能有颗感恩的心？”

林屿笙“好歹这一下也算是为你挨的。”

她攥了攥拳头，眼睛眯成月牙，又带了点小算盘的样子。

林屿笙“而且…我还存着点幻想呢，”

林屿笙“说不定谁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林屿笙“就同意给我爸做手术了呢……”

顾魏听着她这半是抱怨半是憧憬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那点感激和愧疚缠在一起，像是被温水泡过的棉花，软乎乎地堵着。

他放轻了语气，开口询问。

顾魏“很疼吗？”

林屿笙“哎，其实也还好。”

林屿笙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林屿笙“小时候我爸都把我当男孩养，”

林屿笙“别人家小姑娘摔了，家长立马抱起来哄，”

林屿笙“我摔了，我爸就叉着腰说……”

顿了顿，她故意压低声音，学林父那副硬朗的口气。

林屿笙“‘在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林屿笙“跟在教导处训学生似的。”

顾魏被她惟妙惟肖的样子逗得勾了勾嘴角，眼里的严肃淡了些。

他拿起托盘里的持针器，夹住带线的弯针，在碘伏里浸了浸，准备穿线。

林屿笙一眼瞥见那闪着银光的针，刚才还故作坚强的表情瞬间垮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说话都带了颤音。

林屿笙“顾、顾、顾医生，你就这么干缝？”

林屿笙“至少给我打点麻药吧？”

顾魏“麻药多少会对神经中枢有影响，”

顾魏无奈地解释，目光落在她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顾魏“尤其你的伤口在头部，能不用尽量不用。”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

顾魏“你放心，我会轻一点。”

林屿笙咽了口唾沫，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顾魏拿着针慢慢靠近，不知怎的，心跳竟也跟着快了几拍，指尖有微不可查的紧张。

治疗室里很静，只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林屿笙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针尖仿佛已经要碰到皮肤，吓得猛地叫了起来。

林屿笙“哎哎哎，疼疼疼！”

顾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一抖，瞬间退开半尺，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她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疙瘩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带着点哭笑不得。

顾魏“林屿笙小朋友，我还没开始缝呢。”

林屿笙噎了一下，慢慢睁开眼，对上他无奈的目光，顿时蔫了，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说话。

顾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放下手里的持针器，转身打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崭新的橡胶手套。

林屿笙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顾魏拿起那只手套，凑到嘴边似乎想吹，可余光瞥见林屿笙好奇的目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她鼓捣了几下。

等他再转过身时，手里的手套已经鼓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顶端被捏出了尖尖的“鸡喙”，侧面还揪出了几片“鸡冠”，他又拿起桌上的马克笔，在上面画了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憨态可掬。

顾魏把这只“小鸡”递过去，林屿笙接过来捏了捏，眼睛瞬间亮了。

林屿笙“好可爱！这是……小鸡？”

顾魏“以前在儿童病房轮科时，跟护士学的。”

顾魏的耳根有点红，语气却很平静。

顾魏“如果你乖乖缝完针，我就把它送给你。”

林屿笙捏着那只软乎乎的“小鸡”，虽然还是有点怕，但看着手里的小东西，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只是嘴上还硬气。

林屿笙“那、那说好了，一定要轻一点啊！”

顾魏失笑，再次点头。

林屿笙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手里攥着那只“小鸡气球”，指节都捏白了。

顾魏重新拿起持针器，小心翼翼地开始缝合。

针尖穿过皮肤的瞬间，林屿笙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躲。

顾魏“别动。”

顾魏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而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

可那疼痛实在尖锐，林屿笙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闪躲。

顾魏没办法，只好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稳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继续操作。

林屿笙疼得眼眶发烫，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顾魏胸前的衣角，紧紧攥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顾魏感觉到胸前的拉扯，动作顿了顿，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珠，轻叹一声，腾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的棉签，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棉签的触感落在脸上，林屿笙下意识地睁开眼，瞬间愣住了。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皂角的清爽气息。

顾魏的眼睛很好看，瞳孔是纯粹的黑，此刻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温柔得像是含着一汪春水。

林屿笙看得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林屿笙“顾医生，你的眼睛真好看！”

顾魏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瞬间泛起一层薄红，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移开目光。

林屿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忙摆手解释。

林屿笙“你、你千万别多想！”

林屿笙“我这是……这是出于纯审美角度的赞扬！真的！”

顾魏看着她慌乱解释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

顾魏“我知道。”

林屿笙见他笑了，那笑容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心里的窘迫顿时少了大半，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魏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魏“好了。”

他已经完成了最后一针，正用纱布轻轻贴好伤口。

他站起身，走到洗手池边，按下消毒液，认真地搓洗着双手。

林屿笙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方虚虚摸了摸。

林屿笙“顾医生，我这伤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顾魏“三天之内不要碰水，”

顾魏“三天之后来换一次药，两周之后找我拆线。”

顾魏抽了张纸巾擦干手，转过身看着她。

顾魏“还有，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顾魏“也别吃含色素重的，以免留疤。”

林屿笙听到“拆线”两个字，顿时哀嚎一声，刚才好不容易缓和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苦着脸看着他，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顾魏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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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室外的走廊静悄悄的，林屿笙举着手机，打开照相模式充当镜子，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查看额角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边缘露出一点皮肤，看着倒不算太狰狞，她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却猛地顿住。

林屿笙“我的小鸡气球！”

她懊恼地一拍大腿，那只圆滚滚的“小鸡”还被她落在治疗室了。

林屿笙立刻转身往回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走到治疗室门口时，手指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可就在推门的前一秒，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缝，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顾魏还坐在刚才那张椅子上，只是姿势变了，他微微弓着背，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用力地撑着额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沉默得像一尊雕塑。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却驱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悲伤。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只握过无数次手术刀、救过无数人的手，此刻微微蜷缩着，指节泛白，耳边还不断响起家属的话。

＂你就是顾魏是吧，我都听说了，你刚出过医疗事故，把自己老师都给治死了，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庸医！＂

林屿笙站在门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疼和纠结在心里反复拉扯，手悬在半空，怎么也推不开那扇门。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林屿笙往后退了两步，故意在走廊里加重脚步，小跑着靠近治疗室，制造出刚刚折返的假象。

里面的顾魏果然听到了声音，像是猛地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迅速挺直脊背，脸上的疲惫和悲伤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等林屿笙敲了敲门框，探头进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眼底还有未散的红血丝。

林屿笙“顾医生，下班了吗？”

林屿笙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刚才的异样。

顾魏点点头。

顾魏“下班了。”

林屿笙“那正好，跟我去个地方吧！”

顾魏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找借口。

顾魏“不，我还……”

林屿笙“顾医生，”

林屿笙往前凑了凑，故意指了指自己额角的纱布，语气带着点小耍赖。

林屿笙“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林屿笙“刚替你挨了一下，这点面子你总得给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顾魏看着她额角那片白色的纱布，又想起刚才她扑过来的瞬间，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林屿笙立刻笑开了花，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屿笙“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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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