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顾魏站在日用品货架前，视线扫过那一排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包装上的“日用”“夜用”“超长”“护垫”像一串密码，看得他头皮发麻。
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半天，刚要碰到一包粉色包装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连衣裙的女人走过来。
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清了清嗓子，转身面朝对面的牙膏货架，假装研究薄荷味和柠檬味的区别，耳根却悄悄红了。
女人在货架前挑了两包就转身离开，顾魏等了几秒，飞快地伸手，像在完成什么艰巨任务似的，把看着顺眼的几包一股脑扔进购物篮。
有棉面的、网面的、带护翼的、迷你的……七八包堆在篮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低着头把篮子放到收银台，努力绷着脸，想做出“我只是买了点日常用品”的淡定。
身后排队的，恰好是刚才那个女顾客。
收银员扫码的“滴滴”声里，女顾客探过头来，指着篮子里的东西笑，“你不需要买这么多种的，这几个都是日用，其实差不多；这个和这个是夜用，加长款的。”
顾魏愣了愣，
顾魏“哦……那个，谢谢。”
他按对方说的挑出两包，手指在篮沿上敲了敲，又忍不住抬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顾魏“那个…你们…肚子疼的时候，有什么，什么……”
“哦，这个啊。”女顾客转身从旁边货架拿了包暖宝宝递过来，“这个贴着能舒服点，对了，再买个热饮吧，热牛奶或者姜茶都行。”
顾魏“谢谢……”
顾魏接过暖宝宝，又拿了罐热可可。
“您是微信支付？”收银员扫完码，抬头问到。
顾魏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付了钱，抓起购物袋就要走。
“等一下。”收银员叫住他，从柜台下换了个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给你换这个吧，方便点。”
顾魏“好，谢谢……”
“哎呀，好羡慕呀。”身后的女顾客笑着说，“你对你女朋友可真好。”
收银员也跟着笑，“是呀，真细心。”
顾魏的脸“腾”地红透了，窘迫得说不出话，只能含糊地点点头，拎着袋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便利店。
店里的笑声隔着玻璃传出来，带着善意的暖意。
便利店外，林屿笙裹着条薄毯坐在车头，脸色还是发白，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看到顾魏跑出来，她眼里闪过一丝歉意，还有点不好意思。
林屿笙“顾医生，谢谢你。”
顾魏摇摇头，把袋子递过去，刚要说话，就见林屿笙深吸一口气，撑着车头想站起来。
林屿笙“我没事了，我们快去找老林吧。”
顾魏皱眉按住她的肩膀，
顾魏“去哪里？你知道他可能在哪个角落吗？”
林屿笙的动作顿住了，眼里的急切一点点淡下去，只剩下茫然。
顾魏把暖宝宝拆开递给她，
顾魏“先贴上，你需要喝热水，”
顾魏“放松点，紧张会让肚子疼得更厉害。”
他拧开热可可的盖子，递到她嘴边，
顾魏“慢点喝，全部喝完。”
林屿笙抿着唇，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接过，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好像真的驱散了一点寒意。
林屿笙“你们医生对付这种…肚子疼，就没有点专业医嘱吗？”
顾魏被逗笑了，
顾魏“这个我可能还没你在行，”
顾魏“真要问，我也只能说‘多喝热水’。”
林屿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舒展了些，气氛也松快了点。
顾魏“先休息一下。”
顾魏“你有了精神，我们才能更清楚地想该去哪里找。”
林屿笙点点头，捧着热可可沉默了，眼神飘向远处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魏没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脸上。
过了会儿，他轻声询问，
顾魏“在想什么？”
林屿笙“没什么，”
林屿笙低头苦笑，
林屿笙“就是在想林老师……他真是一辈子都不让人省心。”
顾魏“你们父女俩在我们科室，也算小有名气了。”
顾魏想起什么，嘴角弯了弯，
顾魏“护士们每天看你们拌嘴，都说像看情景喜剧。”
林屿笙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
林屿笙“是吗？我妈也总说，要是我跟他三天没吵架，”
林屿笙“她就得紧张我俩是不是有一个生重病了。”
顾魏忍不住一笑。
顾魏“为什么你总是叫他‘林老师’，从没听过你叫‘爸爸’？”
林屿笙撇撇嘴，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愤愤，
林屿笙“以前在学校，我翻墙出去上网吧被抓了，”
林屿笙“学校要记处分，我跟他求情，难得软下来叫他‘爸’，”
林屿笙“结果他板着脸说‘林屿笙，叫我林老师’。”
林屿笙“年级主任都帮我说话了，他非不干，”
林屿笙“逼着我在升旗仪式上念检查，全校人都看着，”
林屿笙“我那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学林父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子，板着脸的样子有点滑稽。
顾魏忍不住摇头失笑。
林屿笙“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叫过他‘爸爸’，就叫‘林老师’。”
顾魏“看来小时候他对你很严格？”
林屿笙哼了一声，
林屿笙“他对我哪是严格啊，简直是变态！”
林屿笙“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林屿笙“就是老爸和教导主任是同一个人，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林屿笙“我起床晚了，他在家里骂我一顿，”
林屿笙“到了学校，换身衣服就以教导主任身份罚我跑圈，”
林屿笙“我明明是踩着点到的！”
林屿笙“他说‘林屿笙，迟到一秒也是迟到，”
林屿笙“无规矩不成方圆，再跑20圈’！”
她说着，气鼓鼓地瞪着远处，好像林父就在那里似的。
林屿笙“有一年生日，我许愿说，能不能突然跑来个人认亲，”
林屿笙“告诉我林建国不是我亲爸。”
顾魏“最好来的还是某国皇族，或者全球首富？”
顾魏接话道。
林屿笙被他逗得一怔，随即笑骂，
林屿笙“顾医生，你好冷啊。”
顾魏“这种想法，十个青少年里九个都有过。”
顾魏“不算太离谱。”
林屿笙笑了笑，可笑着笑着，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声音也低了，
林屿笙“那年我好像才9岁，还离家出走了。”
顾魏“哦？为什么？”
林屿笙“记不清了，好像是他忙工作忘了我生日，”
林屿笙“还因为我打碎了个碗骂了我一顿。”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罐子，
林屿笙“我跑到河边，用泥巴堆了个蛋糕，对着河水许的愿。”
顾魏“找到你的时候，他们肯定很着急吧？”
林屿笙抬眼，眼里有点自嘲，
林屿笙“你觉得他会抱着我哭，说不该骂我，以后对我好点吗？”
顾魏愣了愣，
顾魏“难道不是？”
林屿笙“他找到我，冲上来就给我一脚，把我踹翻在地上。”
林屿笙吸了吸鼻子，学林父的语气，声音却有点发颤，
林屿笙“他说‘林屿笙，你敢乱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林屿笙“从今天起晚上六点后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林屿笙“跑一次我揍你一次’……”
顾魏失笑摇头。
林屿笙“等我找到林老师，”
林屿笙“我要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对他说一遍，”
林屿笙“林建国，你敢乱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她说着，原本气鼓鼓的样子慢慢垮下来，眼眶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顾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魏“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林屿笙摇摇头，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赶紧掏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眼睛亮了亮。
林屿笙“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林母带着哭腔却难掩急切的声音，
李慧娟“笙笙，我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了！”
林屿笙“真的？在哪里？”
林屿笙猛地坐直身体。
李慧娟“他手机支付绑的是我的卡，”
李慧娟“刚才收到提示，他买了张火车票，”
李慧娟“回咱们老家的，还有45分钟就开车了！”
林屿笙立刻抬头看向顾魏，
林屿笙“他在北站，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顾魏“上车。”
顾魏当机立断，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
林屿笙“妈你别过来了，来不及。”
林屿笙对着电话喊，
林屿笙“我离得近，我去拦他！你放心！”
挂了电话，她迅速坐进副驾。
车子“嗡”地一声启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夜空，朝着火车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