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林父

车站内，候车大厅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深夜特有的空旷。

零星几个旅客散落在座椅上，或低头刷着手机，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只有电子屏滚动的发车信息还在提醒着这里的功能。

林父佝偻着背，慢慢走向检票口，他眯起眼睛凑近公告牌，手指在那一行行小字上慢慢划过，确认了自己要坐的那班车次信息，才转过身，想在附近找个位置歇脚。

旁边一排座椅旁，一个年轻人脚边的行李箱占了小半条过道。

见林父过来，年轻人立刻站起身，把箱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腾出足够的空间。

林建国“谢谢。”

林父朝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微沙哑。

年轻人笑了笑，“没事。”

林父在他旁边坐下，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又摸出打火机，刚要划火，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年轻人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点犹豫，却没说什么。

“叔叔，”年轻人还是开了口，语气客气，“这车站里不让抽烟的。”

林父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连忙把烟和打火机塞回兜里，对着年轻人点头致歉，

林建国“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眼屏幕，上面跳动着“林屿笙”三个字，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按了挂断，紧接着干脆长按电源键，直到屏幕彻底黑下去，才把手机重新揣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松了口气。

而此时，车站入口处，林屿笙正和顾魏一前一后匆匆跑进来。

两人都有些气喘，林屿笙一进来就左右扫视，目光在稀疏的人群里急切地穿梭，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屿笙“您好！”

林屿笙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立刻快步走过去叫住他，顾魏紧随其后，

林屿笙“我们想找人，请问您有没有见过……”

她话说到一半，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翻出照片给对方看。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猛地顿住，手机相册里塞满了乐谱、演出票根、和朋友的合照，唯独没有林父的影子，别说合照，连一张他单独的照片都没有。

林屿笙愣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又空落落的。

顾魏“是一个中年人，55岁上下，”

顾魏见状，立刻接过话头，一边描述一边观察工作人员的表情，

顾魏“身高大概1米75，体重120斤左右，偏瘦，穿一件……”

他说到这里停住，转头看向林屿笙。

林屿笙这才回过神，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

林屿笙“一件黑色的改良中山装式外套，有点旧了，”

林屿笙“手肘那里……用棕色的皮革补过一块。”

她记得清楚，那是去年冬天，林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袖子磨破了，自己找了块皮子缝上去的，当时她还笑过那补丁丑。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印象，今天人不算多，但没见过穿成这样的，你们再去那边候车区问问吧。”说完便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林屿笙“我手机里竟然连一张林老师的照片都没有。”

林屿笙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语气里满是自嘲。

顾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传来。

顾魏“别急，我们去里面的候车区再看看，”

顾魏“他要坐车，肯定就在这附近。”

另一边，林父已经和旁边的年轻人聊开了，旅途的枯燥似乎让人们更容易敞开心扉。

林建国“小伙子这是去旅游？还是出差啊？”

林父问，语气里带着点长辈式的关切。

年轻人笑了笑，眼里透着藏不住的期待，“回家。”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老婆生孩子，这不，接到电话就赶紧请假回来了。”

林建国“哎呀，那可得恭喜你！”

林父立刻坐直了些，脸上堆起真诚的笑意，

林建国“这是大喜事啊。”

“谢谢叔叔。”年轻人笑得更开心了。

林父看着他脸上那股子又期待又紧张的劲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下来，带着些感慨，

林建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还不知道呢，”年轻人挠了挠头，“不过男孩女孩都好，健康就行。”

林父点点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沉默了半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年轻人说，

林建国“我有个女儿。”

“是吗？”年轻人来了兴致，“多大了？”

林建国“今年上大四，快毕业了。”

提到女儿，林父的声音都轻快了些，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

林建国“学音乐的，拉大提琴！”

他说着，还抬起手，笨拙地模仿着拉琴的姿势，手肘夹紧，手腕上下摆动，

林建国“拉得特别好，真的，她以后啊，要当专业的乐手，”

林建国“要去欧洲，去那个……那个金色大厅演奏的。”

“那可真厉害，”年轻人由衷地赞叹，“学音乐的女孩，肯定温柔懂事吧？”

林父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争执的画面，但只犹豫了几秒，便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建国“嗯，懂事。”

他顿了顿，又拍了拍年轻人的胳膊，

林建国“跟你说啊，要女孩好，女孩贴心，”

林建国“老话不都说嘛，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

“是，我也盼着是个女儿，”年轻人被他说得笑起来，“我就喜欢女孩。”

林父看着他，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倒像是有了种忘年交的默契。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大喊，划破了候车厅的安静。

林屿笙“林建国！”

林父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林屿笙正和顾魏一起朝这边跑过来，林屿笙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直直地指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怒和焦急。

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小声问: “这是……”

林父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儿，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只剩下无奈的苦笑，

林建国“我女儿……”

年轻人看看林父，又看看那个跑过来时脚步带风、满脸怒气的林屿笙，再想起刚才林父说的“温柔懂事”，嘴角抽了抽，尴尬地点了点头，默默站起身，往更远处的空位挪了挪，把空间彻底让了出来。

林屿笙已经跑到了林父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像是怕他再跑掉。

林屿笙“林建国！你，你再敢乱跑！我……”

她气得胸口起伏，后面的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只能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顾魏跟在后面，看到林父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看向林屿笙，

顾魏“没事就好，我通知医院那边。”

说完便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林屿笙依旧紧紧抓着林父的胳膊，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语气不容置疑，

林屿笙“跟我回医院！”

林父却坐着没动，只是垂着眼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林屿笙“你还要干嘛！”

林屿笙的怒气又上来了，声音拔高了些，

林屿笙“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林父张了张嘴，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林建国“我饿了，要回去，也得让我吃点东西再回去。”

林屿笙“你不看都几点了！”

林屿笙又气又急，

林屿笙“哪儿还有吃的！”

林建国“车站里有，”

林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快餐店招牌，语气带着点固执，

林建国“麦当劳，开着呢，我刚才看见了。”

林屿笙“你明天一早就要做手术！”

林屿笙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林屿笙“现在必须断食，怎么能吃麦当劳！”

林建国“那就不做了。”

林父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倔劲儿，

林建国“一个小手术而已，早点做晚点做有什么关系？”

林建国“我说不做就不做，你们还能绑着我上手术台不成？”

林屿笙“林建国！”

林屿笙低吼出声，眼眶彻底红了，又气又委屈。

林建国“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林父也皱起眉，语气沉了下来。

林屿笙被他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手还抓着他的胳膊，脚却忍不住狠狠跺了一下地板，眼里的水汽越来越重。

顾魏打完电话走过来，看着父女俩剑拔弩张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两人中间。

顾魏“想吃就吃吧。”

林屿笙猛地转头看他，一脸不解。

顾魏“今天这样的状态，”

顾魏“就算回了医院，明天一早也不适合手术。”

顾魏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安抚的力量，

顾魏“我会跟医院那边沟通，把手术时间往后推一推。”

林屿笙看着顾魏认真的眼神，又看看旁边依旧梗着脖子、一脸“不吃饭就不手术”的林父，最终只能泄了气，松开抓着林父胳膊的手，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里满是无奈。

林屿笙“……行，吃吧。”

林父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慢慢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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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