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还剩下最后一个虎皮青椒,油亮的表皮煎得微焦开裂,露出里头粉白鲜嫩的酿肉馅。
战天翔的筷子在碗沿轻磕两下,说什么也不肯再动一筷。
"浪费粮食可耻。"周念故意板着脸,伸筷夹起那枚青椒。
刚咬破酥脆的外皮,就撞上战天翔的目光——他手肘支在桌上,古铜色的腕骨从军装袖口露出一截,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沉。
头顶昏黄的灯泡在他眼里投下两簇跳动的火苗,烧得她舌尖发麻,青椒的辣味忽然窜上鼻腔。
她仓促低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像道脆弱的屏障。
瓷勺碰在碗壁上的脆响里,她听见战天翔喉结滚动的声响,混着远处军营熄灯的号声。
收拾碗筷时,战天翔突然从背后环住她。
带着枪茧的拇指擦过她沾了油渍的袖口,呼吸喷在她后颈细小的绒毛上:"李红梅明早要去农场改造。"
他声音很低,像在说句无关紧要的家常,可箍在她腰间的臂膀却绷得铁硬。
周念手一抖,搪瓷盘滑进洗碗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
战天翔扳过她的肩膀,忽然低头*掉她锁骨上溅到的水珠。
湿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那块皮肤下的胎记隐隐发烫,仿佛他唇舌间藏着火种。
熄灯前,周念坐在床沿梳头,桃木梳齿卡在打结的发梢。
老旧铁床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指尖一顿:"这床板好像松了……"
话音未落,阴影笼罩下来。
战天翔单膝压上床垫,双手撑在她身侧,铁架床顿时陷得更深。
他肩胛骨将棉布背心撑出锋利的轮廓,带着皂角味的体温将她密密包裹。
"塌不了的。"他鼻尖蹭过她耳垂,身下的阴影与她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体。
周念攥紧的梳子被他抽走,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绷紧的后颈,"有我在。"
最后三个字落在她唇间,像句誓言,也像燎原的火星。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晃起来,将月光筛成细碎的光斑,在一室的暖光中流淌。
“我想起烧好的水还没有冲……”周念试图坐起来,听见他胸膛里传来低笑:"我早就冲好了,还有啥担心的?"
她原本以为会失落。
担心他会出于某种责任而考虑。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让她有思考的空间。
一如既往,和没事人一样。
第二天中午,周念正在给产妇缝合侧切伤口,突然听见医院前院一阵骚动。
她打完最后一个结,推开产房窗户,看见李红梅被两个戴红袖章的民兵扭着胳膊往外拖。
"我冤枉啊!那些工业券是别人放我柜子里的!"李红梅的麻花辫散了,猩红的毛衣领口歪到肩膀,看到窗口处的老对家,她愤而嚷嚷,"周念你个贱人!仗着男人......"
话音未落,她的脑袋就被民兵给按下了。
战天翔站在吉普车旁,军装笔挺得像柄出鞘的刀。
他连眼神都没给李红梅,只是对革委会主任说了句什么,对方立刻点头哈腰地递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