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深夜再次来袭。
周念被雷声惊醒时，发现值班室的灯亮着。
沈墨站在病历架前，手里拿着那个截肢战士的X光片。
雨水顺着他的军装下摆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股动脉缝合线松了。"他指着片子上模糊的阴影，"明天得重新处理。"
闪电照亮他半边侧脸，镜片后的眼神让周念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扫描电镜——那种能看透物质本质的冰冷光线。
她接过片子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来苏水味，比战天翔身上的硝烟味更刺鼻。
"你经常半夜查房？"
"只在重要病例上。"沈墨摘下眼镜擦拭，突然问："你救那个矿工时用的压迫止血法，跟谁学的？"
周念的心跳漏了半拍。
那是2025年才普及的战场急救技术。
"《野战急救手册》第27页，"她声音平稳，将X光片插回档案袋，"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前线军医总结的土办法。"
沈墨的眼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他慢慢戴上眼镜，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镜架：“这样，我有些忘了。”
战天翔回来那天，带了一网兜黄桃罐头。
"省里要组建巡回医疗队。"他用刀撬开罐头盖子，铁皮卷边在他虎口划了道血痕，"沈墨点名要你。"
周念用酒精棉按住他的伤口："什么时候走？"
"后天。"战天翔突然反手握住她手腕，掌心滚烫，"可以拒绝。"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沈墨抱着一摞病历本走来，白大褂下露出崭新的校官肩章。
他在三步外站定，目光扫过他们交握的手："战参谋长，这是调令。"
战天翔没接，只是把周念往身后带了带。
沈墨的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周医生，"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白桦沟发现疑似辐射病病例，你不想去看看吗？"
周念感觉战天翔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锁骨下的胎记突然刺痛起来，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唤醒。
……
白桦沟的临时医疗点设在废弃的矿工宿舍里。周念仔细检查完最后一个病人，摘下听诊器转向正在整理器械的沈墨："这些矿工只是普通尘肺病，根本没有辐射症状。"
沈墨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碘酒痕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确实是我判断失误。"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不过能见识到周医生独特的清创手法，这趟很值得。"
周念这才注意到，沈墨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刚才的每个操作细节。
他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墨水在"三叠缝合技法"几个字下晕开小小的圆点。
"你故意谎报病情？"周念的声音陡然提高。
沈墨合上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睛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中华外科杂志》上找不到你用的那些手法。"他忽然从医药箱底层抽出一本外文期刊，指着其中一页，"但这篇1985年才发表的美国论文里，有完全相同的描述。"
窗外的知了声突然变得刺耳。
周念的胎记隐隐发热，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医学原理本就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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