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沈墨突然向前一步,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所以我更想知道,一个县城护士是怎么掌握这项技术的?"他的声音压低,"特别是你给战士处理弹片伤时用的那种特殊压迫法——"
"周医生!"门外突然传来喊声,"有急诊!"
这个打断让周念如蒙大赦。她快步走向门口,头也不回道:“我是医生,沈医生。”
“医生”两个字特别强调。
"明天我送你回县医院。"沈墨在身后说道,语气里带着学者特有的固执,"路上正好请教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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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吉普车在烈日下颠簸。沈墨握着方向盘,突然开口:"那个截肢战士恢复得很好。"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周念的反应,"你用的神经束膜缝合术,我在法国留学时只见教授演示过。"
周念望着窗外飞掠的玉米地,心跳如鼓。
这个年代的中国医生不该知道这种技术细节。
但沈墨实在太疯狂了。
他这样做近乎于违纪。
她正想冥想,前方突然窜出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举着锈迹斑斑的猎枪。
"停车!把药箱交出来!"
沈墨下意识去摸配枪,周念按住他的手:"别冲动。"
她降下车窗,目光落在少年溃烂的脚踝上,"伤口感染多久了?"
少年愣住了,枪口微微下垂:"半、半个月……"
周念直接下车,医药箱在烈日下泛着白光。
“你……你干嘛,不许动,我要开枪了。”
枪膛发出残酷的脆响。
周念举起手,主要还是为了制止身后的沈墨。
“我只给你看伤,其他一概不管,你的伤再不治,神经就会烂掉,到时候你一步都走不起来。”
到底还是孩子,少年拿枪的手颤了颤,明显怕了。
当她蹲下身处理伤口时,少年突然哭起来:"我妹妹发高烧,卫生所不给治……"
"那你也不该抢劫,持枪抢劫够判十年。"沈墨冷声道,却在周念的眼神示意下,从后备箱拿出备用药品,"地址。"
破旧的土坯房里,周念给小女孩听诊时,沈墨站在门口记录药方。
他的钢笔在"磺胺嘧啶"几个字上顿了顿:"这种配伍……"
"能退烧。"周念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给小女孩静脉注射。
少年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出闷响。
眼泪混合着血液,泥浆,整个脸庞都看不清楚。
回程时,沈墨突然说:"你明知那孩子撒谎。"
后视镜里,少年正抱着药品往相反方向跑,"那些药够在黑市换三个月口粮。"
周念擦着手上的血渍:"但小女孩的病是真的。"她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沈医生,好医生不仅要会治病,更要看得见苦难。"
沈墨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悬了很久,最终划掉了原本要写的质疑。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镜片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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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县医院的隔天。
县医院走廊上,护士们神色慌张。
周念刚推开会议室门,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咳嗽。
战天翔军装凌乱地站在窗前,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烧到滤嘴;
沈墨的白大褂沾着血迹,正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注射破伤风疫苗。
"怎么回事?"周念的医药箱重重砸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