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调令

周末的筒子楼格外热闹。少年蹲在公共水池边刷鞋，小女孩坐在小板凳上念课文。周念从医院回来，手里拎着条活鱼。

"周姨！"小女孩飞奔过来，"俺考了满分！"

少年也赶紧站起来，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奖状："农机站技术比赛，俺得了第三......"

周念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念刚要说话，张秀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呦，这么热闹！"

她牵着妞妞，手里拎着捆青菜，"我家自留地种的，给孩子们添个菜。"

战天翔正巧拎着酱油回来，见状皱了皱眉。

张秀兰立刻迎上去："天翔回来了，听说您要调去省里学习？妞妞天天念叨你……"

"下个月的事。"战天翔侧身绕过她，把酱油瓶放在灶台上，"盐不够，我再去买。"

他转身时，军装衣摆扫倒了案板边的醋瓶。

周念下意识去扶，两人手指在玻璃瓶上相触。

战天翔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摩斯密码，代表"回家"。

小女孩好奇地问："周姨，你脸怎么红了？"

张秀兰牵着妞妞站在楼梯口，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不太自然："周医生，听说......听说你要送走这俩孩子？"

"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之前，先住着。"周念片好鱼放进盆里，"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秀兰支吾着。

赵燕敏感的捕捉到了某个信息：“周姨，你要送我们走吗？”

周念眉头一沉：“还不到时间，去玩吧。”

说完，眼神不经意的飘向了张秀兰。

张秀兰嘴巴翕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随口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拉着妞妞匆匆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

夜深人静时，孩子们也睡了。

周念伏案写着什么，战天翔在一旁汇报白天的成果。

"老王的领养材料我看过了，农机站站长愿意做担保人。"

月光透过蓝布窗帘，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念停下笔：“好，你看准的就行。”

隔壁房间传来小女孩的梦话："哥，俺想吃肉包子......"

少年低声的回应隐约可闻："明天，哥发补助了......"

周念轻轻合上文件夹，把"领养家庭评估表"塞进了抽屉最底层：“再等等吧，赵燕的身体还需要调理。”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有些"暂时"，或许可以再长一些。

睡觉前，周念伏在缝纫机前改衣服。

战天翔端来洗脚水，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脚踝。

"明天再弄。"

"孩子们要穿的。"周念踩动踏板，"他们缺的太多了。"

战天翔突然拔掉缝纫机插头，打横把她抱起来："行了，慢慢来就好，"他下巴上的胡茬蹭过她颈侧，"你该休息了，周医生。"

月光透过蓝布窗帘，在水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周念数着丈夫后背的伤疤，忽然想起白天手术室里的那一幕。她轻声问："调去省里，多久？"

"三个月。"战天翔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沈墨负责你们医院的联络工作。"

周念猛地转身："你安排的？"

"组织安排。"战天翔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别扭，"他敢越界，我打断他的腿。"

周念笑出声，换来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轻咬。

窗外，秋虫在草丛里低鸣，两个孩子在小房间里睡得正香。

这里的日子，她好像渐渐习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