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结束已是凌晨。
周念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沈墨倚在自行车旁，车把上挂着盏煤油灯。
"顺路。"他不由分说接过医药箱。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供销社时，沈墨突然停下："等等。"
他掏出钥匙打开侧门，从柜台里取出块藏青色的确良布料："预付的会诊费。"
周念没接："这不合适。"
"正规手续。"沈墨把布料塞进她包里，"省医院点名要你参与疑难病例讨论。"他顿了顿，"战参谋长批的。"
路灯下，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泽，正是赵燕心心念念的那种。
周念突然想起孕妇逃跑时落下的那双布鞋——后跟都磨破了，却用红线仔细缝着朵小花。
离战天翔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中午医院食堂，周念正排队打午饭。前面两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听说张秀兰家妞妞病了？"
"可不是，昨儿半夜来挂的急诊，烧到三十九度多......"
周念的筷子顿了顿。
昨天见那孩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高烧了？
"周医生！"食堂大师傅的吆喝打断了她的思绪，"今天有肉包子，给您留了两个！"
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周念想了想又要了份小米粥。
走出食堂时，正碰上沈墨端着铝饭盒过来。
"早。"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粥上，"给病人带的？"
"张秀兰家孩子病了。"周念随口答道，"你要的病理报告我放办公室了。"
沈墨点点头，突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听说供销社新来了山楂糕，开胃。"
周念道了声谢，拎着早饭往儿科病房走。
走廊拐角处，她听见张秀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夫，能不能换个药？妞妞吃了就吐......"
推开病房门，只见张秀兰抱着哭闹的妞妞，眼圈通红。
病床旁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手足无措地举着药瓶。
"我看看。"周念放下早饭，伸手摸了摸妞妞的额头，"可能是药物反应，换点温和的。"
张秀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注意到周念手里的山楂糕："这、这是......"
"沈医生给的。"周念掰了一小块喂给妞妞，"开胃的。"
张秀兰的眼神黯了黯，低头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周医生人缘真好......"
——
晚上回家做饭时，赵燕趴在灶台边看周念炒菜。
"周姨，俺同学说看见张阿姨在供销社跟人吵架。"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说她家妞妞不是亲生的......"
锅铲"咣当"一声磕在锅沿上。
周念皱眉："别听这些闲话。"
"可是......"赵燕欲言又止，"张阿姨总问俺战叔叔啥时候回来......"
周念的手顿了顿，往锅里加了勺盐："去叫你哥回来吃饭。"
——
下午的诊室格外忙碌。周念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沈墨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病历。
"三床患儿退烧了。"他把病历递过来，"你开的药很管用。"
周念翻开看了看："常规用药而已。"
沈墨靠在桌边，突然问："听说战参谋长下周回来？"
"嗯。"周念合上病历，"省里的学习提前结束了。"
沈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张秀兰今天去邮局，往省军区寄了封信。"
周念的手停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桌上的处方笺："她丈夫生前和天翔是战友，有些事要交代也正常。"
沈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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