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兰进门后，目光立刻锁定了战天翔。
他正和战友们讲着什么笑话，一抬头看见她，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你来了啊。"
"听说你从省里回来，带了些特产。"张秀兰把辣酱放在桌上，自然地坐在了战天翔旁边的空位上，"妞妞发烧刚好，在家睡觉，我就自己来了。"
周念注意到，张秀兰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头发也梳得格外整齐。
她默默转身回厨房拿碗筷，听见身后传来张秀兰和战天翔用方言快速交谈的声音，夹杂着"省里""调令""李主任"之类的字眼。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周念把碗筷放在桌上，声音轻柔。
战天翔立刻切换回普通话："秀兰问省城的变化大不大。"他给周念夹了块鱼肉，"你尝尝这个，按你教的方法做的。"
张秀兰低头扒饭，不再说话。
但周念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战天翔，而战天翔则刻意避开与她对视。
饭后，战友们帮忙收拾碗筷，张秀兰也起身告辞。
战天翔送她到门口，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
周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阳光给午后的辣椒地染成金红色时，赵燕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周念的腰。
小姑娘的手上还沾着泥巴，热乎乎的眼泪浸透了周念的后背。
"周姨……"赵燕的声音闷闷的，"你们是不是不要我和哥哥了？"
周念手里的辣椒苗差点掉在地上。
她转过身，看见赵燕哭得鼻尖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
在阳光下像碎金子一样闪着光。
"怎么会呢？"周念蹲下来用围裙给她擦脸，泥土和泪水混在一起，在女孩脸上画出几道滑稽的痕迹。
赵燕却躲开她的手："我听见了！那些叔叔和张姨在说你们离开的事，其实那天你给辣椒浇水时也说的……"
“啊？我说什么了？”周念在意的是孩子前半句话。
小姑娘突然挺直腰板，学着周念平时沉思时的样子，眉头皱得老高，"'离开这里就好了，也许就是个梦'。"她学得惟妙惟肖，连周念无意识搓手指的小动作都模仿出来了。
周念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确实说过这话——那是在回忆前世记忆闪回时，想起2023年空调WiFi的便利生活，脱口而出的感慨。
辣椒苗在她掌心被捏得微微发颤，就像此刻突然加速的心跳。
"张阿姨也听见了。"赵燕揪着衣角补充，"她本来要来家的，听完就扭头走了。"
周念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张秀兰是说的这个意思。
原来自己对着辣椒地的喃喃自语，落在别人耳中竟成了迫不及待要离开的证明。
微风吹过菜畦，嫩辣椒在暮色中轻轻摇晃。
周念把赵燕沾泥的小手包在掌心，孩子的手指在她粗糙的掌纹里微微发抖。
"傻丫头。"她碰了碰赵燕的额头，"我说的是辣椒——等这批新品种长成了，咱们就能做最香的辣酱。"她指向地头几个空罐头瓶，"连你张阿姨的份都准备好了。"
“是真的吗？”赵燕眨眨眼，一滴泪挂在辣椒叶上。
周念突然把她搂进怀里，闻着孩子头发里的阳光味道。
她没敢说后半句——在那个恍神的瞬间，她确实害怕过某天睁开眼，又回到冰冷的未来，再也找不到这些温暖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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