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水井的青苔比洗剑池的厚三分,苏妄言蹲在井沿时,掌心的辨真苔正慢慢渗进石缝。她数着井里的月影,算准了华姑的灵蝶群该在辰时二刻来饮水——九只淡青色的蝴蝶,翅膀上嵌着细碎的灵矿粉,飞过时会在水面留下星子似的光斑。
“贱蹄子蹲这儿发什么呆?”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她肩头,华姑的银铃步摇撞出清脆的响,“再碰坏本长老的灵蝶,当心把你丢进玄水潭喂蚌精!”
苏妄言赶紧缩成一团,眼角却瞥见灵蝶正围着她袖口打转。昨天她故意在洗剑池泡了整夜的青布衫,领口蹭着从吴师姐玉简上刮下的水锈——那水锈里混着苍澜域特有的“引矿苔”,能让灵蝶误以为附近有未登记的灵矿。
“长老赎罪……”她盯着华姑腰间的青蚨荷包,故意让指尖划过井沿凸起的青苔,“婢子见这井边长了新苔,想采些回去擦灵剑……”
话没说完,一只灵蝶突然撞上她手背。苏妄言咬住唇没吭声,掌心却传来极细的刺痛——灵蝶触角上的灵矿粉正渗进她早前用指甲划开的小伤口,混着辨真苔的金纹,在皮肤下透出极浅的矿脉图。
华姑脸色一变,挥手赶走灵蝶:“滚远点!真当本长老的灵蝶是你这种杂灵根能碰的?”她甩袖时,荷包上的青蚨翅膀擦过井沿,苏妄言趁机将藏在指缝里的磷粉抹了上去——那是昨晚从柴房蜘蛛网上刮的,遇着灵蝶粉会发出荧光。
等华姑的脚步声消失,苏妄言才敢抬头。井水里倒映着九只灵蝶的影子,其中三只正围着她刚才蹭过青苔的地方打转。她掏出用鲛绡边角料做的小布袋,轻轻兜住落单的那只——灵蝶翅膀内侧果然有极小的“华”字,和吴师姐新得的银珠一模一样。
“原来灵矿的账,都记在蝴蝶翅膀上。”她对着阳光细看,蝶翼上的灵矿粉正组成细小的数字,“三斗灵米换一只灵蝶,怪不得刘嬷嬷敢克扣杂役的口粮。”
后山的风带着潮气,苏妄言把灵蝶放进布袋,又往井沿撒了把混着引露草汁的细沙。辨真苔遇着灵矿粉会变金,引露草却能让金苔发出和灵蝶同类的荧光——这样即便华姑发现灵蝶被惊动,也会以为是新矿脉在作祟。
回到杂役房时,阿青正蹲在门槛上补衣裳。她袖口露出半截鲛绡,边缘染着淡淡的荧光,和苏妄言抹在华姑荷包上的磷粉一个颜色。这丫头,倒是学聪明了。
“妄言姐,刘嬷嬷刚才来找你。”阿青压低声音,往她手里塞了块硬饼,“说后山的灵蝶群今早乱飞,华姑气得砸了三个青瓷瓶。”
苏妄言咬了口硬饼,饼渣掉在她用灵米摆的小阵上——那是按照《诡道百算》残页摆的“青蚨逆飞阵”,中心压着从灵蝶翅膀刮下的矿粉。当第一只荧光蝴蝶从窗外掠过,阵眼的灵米突然轻轻颤动。
是华姑的灵蝶在追踪磷粉,却顺着逆飞阵的方向,往相反的前山灵田飞了。苏妄言勾着唇角,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玉佩——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玉佩,背面的云纹此刻正对着阵眼,和灵蝶翅膀上的矿脉图严丝合缝。
原来苏家祖上留下的,不是普通玉佩,而是苍澜域灵矿的总图。苏妄言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昨晚在磨盘下发现的残页:“青蚨逆飞者,借彼之眼,观彼之账。”
华姑和刘嬷嬷克扣的灵米灵矿,都记在灵蝶翅膀上,现在这些带着磷粉的蝴蝶,正替她去查自家的账。而她刚才在井沿蹭的辨真苔,已经悄悄在九只灵蝶翅膀上,改了三个矿洞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