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殿账房的雕花窗开着半扇,苏妄言趴在案头核对灵米账,鼻尖时不时蹭到阿青新送的桂花蜜罐子。墨笔尖悬在“杂役房三月口粮”的“三”字上,她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极细的“噼啪”声——是新分的防贪算珠碰着竹帘了,每颗珠子都系着杂役们自己编的穗子,比她绣的青蚨纹还鲜活。
“妄言姐,后山竹林的引露草开花了!”阿青抱着个藤筐撞进门,筐里躺着几串用新藤编的算珠,“刘嬷嬷托灵蝶带话,说玄水潭的蚌精吃了您给的灵米,壳上都长出莲花纹了!”
笔尖在纸上晕开个墨点,苏妄言看着小姑娘袖口晃荡的鲛绡穗子笑了。自从把防贪算珠分给杂役,阿青总爱往筐里塞些零碎:昨天是洗剑池捡的碎玉,今天是竹林采的引露草,说是要给算珠“穿新衣裳”。
“先记在‘特殊灵植’账上。”她抽出张空白竹简,用辨真苔在边角画了朵小莲花,“对了,把上个月赤焰宗换的赤焰晶分一半给洗衣房,王嫂子的手裂了,用这晶粉泡手最管用。”
阿青点头时,藤筐里的算珠突然振翅般轻响。苏妄言知道,这是算珠感应到杂役房方向有灵米搬动——自从在每袋灵米里埋了辨真苔,哪个库房的米被挪动,算珠就会顺着矿脉图“指方向”,比华姑的灵蝶还灵光。
“苏姑娘,外门弟子闹起来了!”小杂役气喘吁吁撞进来,发间沾着几片金莲花瓣,“说他们领的灵米比杂役房少半升,要砸了您的算盘!”
苏妄言搁下狼毫,顺手把桂花蜜抹在算珠上——这是她新琢磨的法子,甜香能让辨真苔的金纹显形更快。跨出账房时,正看见十几个外门弟子围着功德碑,领头的举着空米袋,袋角绣着半朵褪色的离火莲。
“诸位师兄可是嫌米少?”她晃了晃手中的算珠,金纹顺着碑底砖缝爬向米袋,“不如让这算珠算算,上个月诸位领的灵米,是不是每袋都多了三钱引矿苔?”
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突然指着米袋惊呼:“袋角的霉斑怎么变莲花了?”苏妄言勾着唇角,算珠在掌心轻轻震颤——那是辨真苔遇着她抹的桂花蜜,把弟子们偷偷克扣的引矿苔,全显形成了母亲绣样的莲花纹。
“苏姑娘,我们错了……”领头弟子红着脸挠头,米袋里掉出几枚刻着“华”字的旧算珠,“以前跟着华长老学的,总觉得杂役该吃陈米,没想这新米的引矿苔,比旧账上的还多三钱……”
苏妄言没说话,蹲下身把新算珠系在对方手腕。金纹顺着穗子爬上弟子袖口,竟在布料上绣出个歪扭的“公”字——这是她特意让绣娘加的,提醒众人“公账无私”。功德碑突然发出极细的“咔嗒”,碑角又露出半片鲛绡,这次绣的是外门弟子的剑穗花样。
暮色漫进殿角时,阿青捧着青瓷罐来添桂花蜜,突然指着她的账本笑出声:“妄言姐,你把‘引矿苔’写成‘引蝶苔’啦!”苏妄言低头看,墨字旁边不知何时落了只灵蝶,翅膀上的金纹正好补上了笔画,让“蝶”字比“矿”字还生动。
更声响起时,她独自坐在洗剑池边,看新算珠在水面投出的光影。这些天陆续收到各峰送来的“谢礼”:主峰的灵泉茶,侧峰的绣绷,还有外门弟子们磨的新墨——原来算清旧账后,最暖人的不是矿脉的金光,而是杂役们袖口新绣的小花,外门弟子们剑穗上的算珠穗子。
“妄言姐,功德碑的砖缝在冒光!”阿青的呼声惊飞了池边栖着的灵蝶,苏妄言望去,看见碑底的莲花纹正随着算珠光影变幻,每片花瓣都托着个小算珠,顺着矿脉流向苍澜域的每个角落。